他走在水面上。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湖水平静，湖面像一面镜子般，没有丝毫皱褶波纹。有风迎面吹来，撩动他的刘海，他轻轻踏在湖面上，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岸边的芦苇摇动着白絮，远处山峰青翠叠起。天空明净而湛蓝，并仿佛将一直明净下去，他远眺着天边的积雨云，漫步在水面上，感到一种久违的畅快和惬意。
    “黎冉，过来。”前方有人向他招手。
    他向那人走去，感到一阵欣喜。仿佛他们是久别的故友。
    阳光下，那人的脸模糊不清，始终无法在眼中映出印象。但他毫不在意，加快了脚步奔过去，握住了那人伸过来的手。
    那人暖暖地笑着，把他抱进怀里，一边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语：“天气真好，是不是？”
    那人的胸膛有些灼人，但他没有松开手，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仿佛害怕梦境随时会破碎。
    “我爱你。”他说，带着沉重的呼吸。
    “我知道。”那人的手温柔地抚着他的头发，像要把他的发丝都一一数遍。
    “对不起。”他又道。
    那人笑了一声，浅浅道：“没关系。”
    梦里，那人的胸口变得越来越烫，他闭上眼睛，把那人抱得越来越紧。
    然后一瞬之间，怀里空荡荡的，他睁开眼，只余下手中的一把灰烬。
    “惟远？”
    他茫然四顾，仍是平静的湖面和长满芦苇的岸边，远处青山苍翠，天空高远。
    天地之间，已没有那人的身影，那人变成他手中的一捧灰烬，在清风中渐渐飞散。
    “惟远……”他把剩余的一点灰烬握在手中，紧紧攥住拳头蹲了下去。
    呼吸越来越困难，心疼得厉害。
    他闭上眼睛，让滚烫的眼泪滑落。
    再睁开时，他置身于城市一角的四楼天台房间里，正仰面躺在屋里唯一的家具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他碰了碰眼角，把已经变冷的眼泪抹去。
    窗外，日光在作最后的挣扎。
    现在正是一天中最绚烂多彩的时候。日暮的光线黯淡地徘徊在天际，淡紫色的天空一直铺向远方。
    他感到脑袋昏沉，但已无意再睡，便缓缓起身走到外面。
    四楼的天台此时正被夕阳的余晖照得一片橙红，落霞如血一般在城市上方铺展。天台一角的棚架上爬满了虽没有细心料理但依然健硕成长的瓜蔓，此时鲜黄的花瓣半合着，正伴着夕阳缓缓入眠。傍晚的凉风迎面轻吹，他伸了个懒腰，扶着栏杆仰起头来看色彩绚烂的天空。
    方才的那个梦慢慢回到眼前，傅惟远的脸庞依旧模糊不清。
    心脏微微有些刺痛，但他还是迎着暮色深吸了一口气，迎面吹来的风带着淡淡花香沁入心脾，总算觉得舒爽明快了些。
    “后悔没什么用处。”他这么对自己说。仿佛在说服自己，宽慰自己。
    西边的太阳沉沉落下，他温柔而沉默地注视着，看它一点一点，非常缓慢地落下去。眼前的一切都像水彩画，虽然光线在不断变暗，但大自然这个无形的画家却依旧非常有耐心地在天空上涂抹新的颜色，这里加上一点深蓝，那处添上几笔浅灰，让橙红和浅紫色混在一起，慢慢变成全新的色彩。
    日暮的光与色，就是如此瞬息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