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花与光明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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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还未蔓延天空,便被一片阴沉雾霭厚厚实实地铺盖了一层。朝雪都城也褪去了白日里耀眼亮丽的风华,和着微带湿润凉意的春风,懒懒地拂过一片片错落有致的飞檐屋脊,像是要吹酥了行人的心。
常德沉着一张脸,坐在马车前头,汗水细密得布满他带着冠帽的额头,他知道,这比陛下规定的时间要晚得太多。况且,这朝雪城城南区背景复杂,在这儿走动的多是非常难缠的人,容易出事。
他身边的小太监比常德还着急,一路驾着马车几乎恨不得飞起来,可又考虑着马车里的那位儿,生怕颠簸冲撞了美人。
“常德。”一道如高山明雪一样灵静清朗的声音,透着那道秀雅的薄帘,传到常德的耳朵里,把他那颗焦躁的心,也顿时抚平得宁静清和起来。
常德不由自主地挂上一抹打从心底里发出来的笑意,哎了一声,“公子有什么吩咐?咱们这车还要走半个时辰呢,您可得仔细歇着咯。今个遇见的那个小皮猴子,从上车开始就没少折腾您,幸好算是送到了他爹娘家里,算是制服住了。”张然听完也不由笑了,看起来也是颇不认同那个一头扑滚到他们车底下的五岁孩子,人倒没什么事,就是一直缠着自己家的公子。
车里冷香浮动,偶尔透过被风掀起的帘子,卷出去几缕醉心的清凌淡香。“没什么坏心,就是爱玩,就随他了。你看着张然,让他稳妥些,时间晚了便罢,别再惊到行走的人。”
张然竖起的耳朵听到这句,心里愤愤不平地嘀咕了两句,先前碰着那小孩子,可不是这马车上赶着要碾他,而是那斯绷直了身体要往车轮子底下躺,生怕缠不上公子似的,不要命,更不要脸,人小鬼大。
常德心里有数,知道公子是心善,他想以后自己得尽力护着,免得公子吃亏。“然子,且慢些,公子的身子经不得颠。”
张然一听,更是像听到皇城玉令一样,兢兢业业的执行起来。谁都知道,这位公子,不仅虏获了一干近身侍者的心,更是御殿上那位万人之上的天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如何能马虎。
“唔……晗晗”空旷寂静的幽深长巷,突兀地响起一声低沉暗哑地痛喊,又像是立刻被掐住了喉咙似的戛然而止。与此同时,一道明亮的冷光如尖刺一般腾卷袭中张然驾着的那辆沉敛雅致的马车。
常德暗叫不好,一直沉着的一颗心像是应声爆炸了一样震得他全身发痛。他慌乱中抓起手中的信令,朝暗处一扔,右手一抄摸住绳子,和张然一起使劲勒住马头,猛然把马车换了个角度。这不过两三秒的时间,整个车顶都被那道冷涟的剑光削去了大半,剑光携起的狂风在车子里旋了两旋,带出了一堆精致的茶具和缱绻的车帘,才心满意足的作了罢。
“主子,是宫里的人。”白影皱起眉头,严肃而刻板的弯低上身回答。
就在方才,常德刚把信令交出去,一直潜伏在暗处的暗卫们应声跳了出来,和突然袭击美人的敌人打了起来。另一部分人护着车马,将人围在最里头,常德和张然在中间死死夹着,充当第二道防线。
这才几个呼吸的功夫,高下便立刻分晓。白枭少骑兵从躺死的暗卫身上摸出来几只身份玉牌,送到白影跟前。不错,正是朝晖国国主御下的若干影卫。
兰墨邪嘴角勾起,眯起眼懒懒地收起长剑,“追上漏掉的。”那把如雪的长剑才刚刚冷冷亲吻过一个叛徒的喉咙,但是此时却丝毫没有粘上一丁点儿鲜红暗稠的血液,依旧剑光清洌如月,光华逼人。
白影蓦地一愣,心下闪过一丝懊恼,立刻点头领命,吩咐了几个用的趁手的手下,亲自带了四个人去追了。
“完了完了,对方派人去追我们报信的了。”张然眼瞧着那个阎罗王一样严肃的头号侍卫,领着亲信看都没看他们,就朝着自己这边才走了没多久急着往上递消息的暗卫们去追了,不由垮着脸叫苦不迭。
常德也不免开始心急担忧起来,目前这情况,他们明显处于弱势,若非要迎头开出个口子来总是不现实的。他略一思索,往前跨出一步,高声道:“各位乃是身份尊贵之人,本无意叨扰,但现下双方落入如此境地,想来是有误会。方才通报消息的人正是奴才嘱命送出去的,解当下无人手可用的窘迫之境。不过奴才虽拙眼,但也识得诸位通身贵气,身份不凡,并非那是非不分之人。那递消息的侍卫既然有碍诸位办事,贵人就地格杀便是。还望贵手高抬,若此嫌隙一解,便放我们家公子离去。”
骆秋凝是兰墨邪手下中用得还不错的一个,头脑灵活,杀伐果决,虽然不够忠诚,但是还算趁手。白影拿下那名伪装成女侍的敌国奸细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个人,还不是该杀的时候,兰墨邪觉得这一场大战,这个骆秋凝还是能拿来用一用,来狠狠挫一挫奇燕国那群老顽固们装饰得比黄金还尊贵的脸面,待城毁兵败之时,那整日只会幻想把天下尽抓于手的脑袋里会崩出什么样的场景?想到那一刻,兰墨邪便觉得有趣得紧。
可是这脸面也打了,城也收了,就待下完骆秋凝这最后一步棋来落子收宫之时,那骆秋凝耍了一招金蝉脱壳便跑了。这阴狠青年眼见自己想要的东西已拿到,但罪行暴露,很难活命。他跟了主上三年,岂会不明白落入主子手里的下场。于是心怀侥幸,诈死脱逃,想要快活恣意。自认为是个天衣无缝的主意,能够瞒天过海,到头来不过是掩耳盗铃,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不过他这狂生般的疏举,不仅使劲嘲笑了一把那个南征北战、主宰半个天下的男人真正的实力,也给自己余生的生命草草画了个终结。这人想是忘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在主上戾气肆虐的冰冷气场里屈下膝甘愿效力的。这样细心的人,临危倒托大起来,如今丧命,倒不值得可惜。
兰墨邪眯起眼,轻轻吸了一口气,唇角便邪邪地勾出一抹笑意,“哪家公子娇贵胆小如此,连颜面都不得露。”
“你!……”张然最听不得别人侮辱自己公子,那可是他要效忠一生的贵人,此时立刻就要顶回去,被常德狠狠踹了一脚,腾地弯下腰去,倒是没再说什么不识时务的话。
常德笑了两声,嘴里连连道“贵人说笑了”,垂下眼,不露痕迹地把怒气压回肚子里。他把暗卫支开到两边,依然密不透风得张开成两道防线,自己挡在公子身前,半弯着腰,让公子的手搭扶在自己肩膀上。
美人轻轻皱起眉头,淡淡推开他,自己抬脚往前站了两步,长身玉立,雪衣玉骨,秀美得像一抹翠竹,他抬眼直直望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四下已是一片烟雨蒙蒙,细微湿意飘荡在空气里,缠得人心生躁动。
那是一个一身如墨衣衫,气势逼人的男子,墨发铺泻,一根暗色发带慵懒得冠在脑后,面容出尘绝美,令人一见便再也挪不开眼睛,勾得人疯癫发狂,为之倾倒。
兰墨邪是个不会被轻易提起兴趣的人,他这样的人,这样的身份,想要什么东西,都会用自己的手,轻而易举地拿过来,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挑起他情绪的东西。现下,他看着这个被一层烟雨轻轻笼罩的人,不可自抑地生出一股酥麻和兴奋来,就像饥渴了无数个日夜的野兽,突然看到了最称心可口的猎物一样,连呼吸都透露着惊人的欲望和可怕的占有欲。
鹿美人自被朝晖国主请到皇宫里这么久,不知被多少种异样的眼神洗礼过,自是丝毫不受影响,并不理会那人幽深明亮的眸子里跳跃的慑人冷意,轻启粉唇,字字珠玑:“并非旧识,亦无瓜葛,英雄为何拦下去路。”
美人话音一落,四周寂静无声,只闻细雨轻轻砸在地面上微不可闻的声音,这剑拔弩张的场面,登时变得有些可笑起来。
兰墨邪移开视线,挑起眉,并未看任何人,一股冰冷气场便宛若利剑一样瞬间打痛也打醒了一边呆立若木鸡的少骑长。少骑长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慌乱的遮掩住心中一圈圈荡漾开来的旖旎,手中佩剑一挥,绵里藏刀的内力把挨个儿静立不动犹如木头的兵小子狠狠打醒了,这才一个个纷纷下意识捏紧佩剑,速度把剩下的那波暗卫们给制服了。
“你放开!”张然被箍着双手,硬挺挺地跪倒在了地上,他心急火燎地却全无计可施,担忧地叫着自家孤立无援的公子。
这场中,唯一还好好站着的朝晖国的人,就剩下了一个。并没有吩咐不要同拘缚其他人一般缚住这位谪仙一样的公子,但这些年轻的少骑兵,一个个都默契无比的在行凶过程中默默避开了这位晶莹剔透、雪肌玉肤的少年公子,也许称为美人更加恰当。
主上的命令,第一次被这群训练有素的年轻少骑兵,似是而非地执行下来。
作者闲话: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这个名字奇怪的男人是什么鬼?好吧,大角在这里卖个关子,请大可爱们相信,他一定是主角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