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陆俊觉得所谓“祭祀”的说法实在有些过于玄妙了——那听起来就像是故意卖弄玄虚的推理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情节。毕竟在真实世界的杀人事件，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如何用最干净利落的手法杀人毁尸。推理小说中的很多诡计都过于完美化了，凶手多一分玄虚，便会多露出一分破绽。更何况，随着技术的发展，很多过去难以侦破的手法都可以借助于仪器检测出来了——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始调查了。
    现实世界中的破案远远没有小说中那样的刺激，更没有一场能把全部嫌疑犯困在一座城堡中的暴风雪。所以想要获得线索，大部分时间都是要靠那些漫无止境的群众调查。
    好在这几起案件的受害人身份都十分清晰，警局几乎没花多大功夫便找到了这位“高跟鞋小姐”的家人以及同事。现在唯一的问题是——
    “为什么你还在跟着我？”
    陆俊颇为无奈地看着厚着脸皮跟自己挤到同一辆出租车里的齐语。
    “诶呀诶呀。”齐语翻了个白眼：“本市独一无二的私家咨询侦探免费帮你破案，你居然还要露出这么嫌弃的表情，真是狗……”他看了一眼正打算拉开车门的陆俊，硬生生地改了口：“富贵，勿相忘。”
    陆俊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人的推理头脑确实不错，而且插科打诨的本事居然也不错，带着这个家伙去调查受害者的线索，或许他能比自己打探出更多的信息吧。
    小警察想了想，便觉得还是挺划算的，于是点点头道：“那就辛苦你了，吕医生。”
    旁边刚刚拧开保温瓶准备喝药的齐语一口桂枝汤喷了出来。
    “高跟鞋小姐”叫做徐玲，是一名银行职员。陆俊和齐语赶到她工作的分行的时候，刚好赶上银行职员们都在午休。
    “徐玲啊……”负责接待他们的大堂经理张桦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对于自己员工的死讯，她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悲痛：“怎么说呢，她平时工作一直很认真，虽然人有些内向不爱说话，但和同事的关系也还算融洽，更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我想不出有什么人会想……”她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杀她。”
    “可以请你说下10月31号这天，徐玲都做了些什么吗？”陆俊问道。
    张桦想了想：“我们每天的工作时间是九点开始，所以会要求员工在八点半之前打卡。徐玲每天都会在八点十五分到达公司，31号这天应该也一样。”
    “为什么会说应该也一样？”齐语忽然问道。
    “因为大家虽然都会按照要求八点半之前到，但打卡时间总是会前后浮动的。只有徐玲，她从入职到现在差不多两年半的时间，每天的打卡时间都会精准地确定在八点十五分，刚刚注意到这个规律时，我也很惊讶呢。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在完成军训一样。”
    “军训？”
    “是啊。”张桦道：“徐玲的生活一直很规律，每天8点15准时上班打卡，五点准时打卡下班，从来没有超过或者少于一分钟。不仅是这样，虽然我们银行对于上班的服装和发型有统一规定，但徐玲似乎有些强迫症，像是喝水的杯子啊，手机的挂饰之类的，也从来没见她换过。我记得有一次她的眼镜掉到地上，被客户不小心踩碎了，她第二天马上配了一副一模一样的。”
    陆俊和齐语对视一眼，这确实有些像强迫症了。
    “那31号这一天，她有表现出什么不同吗？”
    “工作上倒是没有别的。若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大概就是她下午请假了吧。”
    “请假？”
    “嗯。徐玲可是我们这里出勤率最好的员工，从入职以来从来没请过一次假。但那天下午她忽然来找我，说她身体不舒服，希望能请假回家休息。我看她的状态确实不是很好，而且下午的业务也不忙，于是就让她回去了。”
    张桦将一份打印出来的打卡记录递给了陆俊，上面显示徐玲的打卡时间是下午三点整。
    离开的时候，齐语忽然停住了脚步。
    “张经理，似乎你平时很喜欢发脾气？”
    张桦一阵紧张，还是回答道：“最近我们银行业务比较忙，有时候员工出错，难免会有些急躁。”她生怕警察误会什么，赶紧解释道：“可是31号那天，我绝对没有跟员工发过脾气。”
    齐语折回她面前，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张桦只觉得背后都要冒冷汗了，手里却忽然被塞进来一张名片。
    齐语一改方才的严肃，满脸堆笑道：“经常急躁可能是由于肝气郁滞导致的。如果您最近有急躁易怒、口眼干涩、月经不调的症状，欢迎您来我们厚济堂诊所及时就诊。”
    陆俊：“……”
    张桦：“……”
    二人走出银行，齐语打开了地图导航，设置了一个地点，然后也不管身边的陆俊，径直跟着导航里志玲姐姐的声音向前走。
    陆俊只好跟上，大概走了十五分钟左右，才发觉志玲姐姐带着他们走回了人工湖。这时警戒线已经撤掉了，还会有三三两两路过的大爷大妈，谈论着昨天的事件。
    齐语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若有所思道：“这位有着强迫症的高跟鞋小姐在下午三点下班打卡，走出了银行，却没有回家，而是穿过地下通道，步行来到了附近的紫菀公园人工湖。这时的时间差不多是三点二十分。而我们接到报警电话的时间是四点半，也就是说，凶手作案的时间是三点二十到四点半之间，与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相符。”
    “等等，”陆俊道：“我们走到这里是十五分钟，但你怎么知道徐玲用了二十分钟？因为她穿着高跟鞋，所以会比我们慢？”
    “因为她一定会在三点二十之前赶到这里。”齐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