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房子里，“咚、咚”一颗皮球慢慢地从高高的回旋楼梯上滚下来，在地面上弹了几下，最终滚到了脚边。
    一双手温柔地摸了摸年幼男孩的发顶，把地上的皮球捡起来放到他手里。
    耳边响起了男人熟悉的吼声，美丽温柔的女人被几个粗壮的保姆拉走，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皮球被打落在在地，房子里只剩下男孩的哭声。
    深色的回旋楼梯上，鲜红色的血液缓缓流下，最终汇合到地面，白色的裙子和红色的血液慢慢融为一体，最后，变成了躺在浴缸血水中那个没有了生机的人。
    胸腔里在那个时候就被扎上了一把钝刀，并且在一次次的午夜梦回里，来回地切割着早已经伤痕累累的心，痛到麻木。
    邱远猛地睁开眼睛，喘着粗气，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做噩梦了？”甄素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你睡了一天了，烧虽然退了，但脸色还是很差。”
    “一天？”邱远吃力地坐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晚上10点半，厨房里温着汤，我去给你端来。”甄素站起来，“喝完汤吃了药继续睡吧，要是病号乱来让伤情再加重，我可对不起当年老师的教导了。”
    “还有你的母亲，别让她再担心了。”
    邱远惊讶地抬起头，“你——”
    “你手臂上的那道疤，可是替我挡的。”甄素站在门口微微一笑，“我希望当年那个男孩，没有让他的母亲失望。”
    ……
    “医闹？”
    “对，”骨科的护士长回忆道，“小甄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去世了，从小就是被父亲带大的，好不容易她从卫校毕业可以工作了，父亲又在工地里出事故走了，尽管这样她还是很尽心尽力的照顾病人，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呢，可惜后来那一场医闹，虽然医院清楚责任不在她没有开除她，但是她自己还是选择了辞职离开，可惜了。”
    贺轩暗暗记下，道：“那3年前有个叫邱佩佩的病人曾在你们科住院治疗过，你还有印象吗？”
    护士长听到这个名字，叹了口气，“记得，这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说起来，小甄其实还救过她的命。”
    病房。
    罗沫搬了个椅子，坐在窗前听着贺轩的电话，嗯了几声，挂断，原来如此。
    林发良在他面前穿过玻璃飘进来，坐到病床上，边吃橘子边道：“我向医院几个熟悉的鬼魂打听过甄素，一个待在医院的老鬼说她生前的有一段时间就是甄素负责她的病床的，她很喜欢这个姑娘，所以死后常常去看她工作，知道一点当年的事情。”
    “事情源于1年前医院急诊收治的一个“三无”的病人，是一个外地来的老婆婆，据她自己说是离家出走独自一人来到的这里，至于真相是什么大概已经很难求证了，也没有什么人在乎……”
    老人流落街头不小心被自行车撞倒，肇事者匆匆离开，路过的好心人看到打了电话才被警察送到医院救治，因为有骨折，所以最后从急诊转到了骨科治疗，当时的甄素正好就负责了这个老人。
    老人的年纪大，基础病又多，很快就被下了病危通知，然而直到老人离世，都没有联系到家人，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大概是这位老人生前最后见到的人。
    接下来的事情可以说很狗血俗套，在老人去世两个月后，老人的三个儿子终于出现了，并且带来了一大帮亲朋好友，拉着横幅带着孝，堵在了医院门口，说医院治死了他们的母亲，要求医院赔偿，否则就走法律途径。
    最后的结果，是医院胜诉了。
    官司胜诉的当天晚上，老人的大儿子一身酒气揣着水果刀冲进了骨科，找到了照顾过他母亲的护士，也就是甄素，幸运的是当时正好有个年轻人帮甄素挡了一刀，制服了这醉鬼。
    “那个年轻人，我特地拿了几张和案子有关的照片给那个鬼辨认，你猜——”
    “邱远。”罗沫把手放到脑后，靠着椅背眯起眼睛淡淡道，“从小缺爱的富家少爷来医院探病，碰上了悉心照顾及时阻止母亲自杀而且有着不幸身世仍然自强不息的白衣天使，从此心里多了一道白月光的烂俗剧情。”典型的网络小说套路。
    “……”林发良撇嘴，“无聊，都不让我卖卖关子有点成就感，我可是跑遍了医院的每个角落找鬼打听消息，你们夫夫俩天天就知道使唤我跑腿，也不犒劳犒劳我，鬼也是会累的啊，别以为不用走路飘着就不费力气，即使是我这样的年轻帅气的鬼也会有累的时候啊吧啦吧啦……”
    罗沫懒得听背后那只鬼发牢骚，仰头看着天花板，心道，杨郁离怎么还不回来啊，就让他去警局拿点东西而已，十分钟了还不回来……（喂喂，从医院去警局开车也要一个半小时，就算能飞你让他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飞过去么？飞也要时间吧喂！）
    这么说来，邱远和梁永华还是情敌了，可是他为什么要现在才动手呢？
    一个十几岁的小鲜肉和几十岁的帅大叔，甄素其实挺有福气的，想想自家的某个千年老鬼，罗沫发现自己这辈子似乎还没有真正的谈过恋爱，话说谈恋爱是什么感觉来着，上辈子也不知道算不算谈过，不对，应该是没有时间去谈，每次要出去约会的时候不是杨郁离要出征就是自己被叫进宫，等等，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不对，歪楼了。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罗沫甩甩头，把刚才的念头扔出脑海，这时一个戴着眼镜的西装青年走进了病房，恭敬地向他行礼道：“罗队，我是梁董的秘书，这是Boss让我给您送来的，说是谢礼。”
    他双手捧上一个小巧的U盘，然后深深地鞠躬道：“再次感谢您救了梁董。”随即转身离开。
    罗沫看着手心里的U盘，愣了一会，嘴角微翘，混黑道的人大都是有恩必报，从这个方面来看的话，其实他们也不算坏。
    然而想起前几天某个黑道Boss和自家老妈有说有笑的场景，罗沫的脸又黑了。
    刚才的话划掉，他和那家伙永远势不两立！
    病房外，梁永华看着里面的人脸色一会儿晴一会儿阴，哭笑不得，这孩子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走吧。”那件事交给他们两个，应该没问题。
    天色渐暗，忙碌了一天的上班族在这个时候终于得以下班踏上回家的路，即使只是拥挤的合租房，也是一个让人安心休息的的港湾，温暖的归处。
    与吵吵嚷嚷遍布新楼的市中心不同，城西遍布的是老旧的小区住房，在这个房市高涨、寸土寸金的年代，便宜的旧楼是很多在外漂泊的人最好的选择，所以这里龙蛇混杂，是继八仙巷之后最混乱的地方，也是警察重点关注的地方。
    “同富小区。”罗沫拿着视频的截图对比了一下，“应该就是这里了。”
    梁永华送来的U盘里是一段监控录像，通过辨认之后可以确定里面的人就是换装后的邱远。
    贺轩愤愤道：“警局里那么多人查监控查了那么久没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梁永华才多久就给你送来了录像，那帮混小子肯定没认真，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们！”
    罗沫拍拍自家师兄的肩膀，“灯下黑，一时间也没想到他会选择躲在这里啊。”要知道，这里离警局不到一公里。
    “先别聊了，那个走出楼道的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杨郁离靠墙抱着手臂，皱眉，这个人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脸色苍白的黑衣青年似乎并不意外他们会在这里，他没有逃跑，而是径直走到罗沫面前，道：“我可以跟你们回去自首，但是我想请你的朋友帮我救一个人。”
    罗沫皱眉道：“谁？”
    邱远握紧了拳头，神色中带着愤恨和痛苦，“甄素。”
    “我知道，你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