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白日吗？
     “太可怕了。”被噩梦惊醒的侦探擦了擦夜间淌出的口水，窗台的那盆铁线蕨还是死了。这么嗜睡，最近怎么了，要怪就怪那日头比他早起了三个钟头。
     他是邱家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大学是在家门口读的，学的通用网络技术。“小狮，你看现在科技多发达”，工作室里的老爸放下手中的锉刀，意味深长地说。传统家庭里，老爸就是如来，你嘛，更像摘桃的仙女，有摘桃的份、没吃桃的命。既然认了命、听了话那就乖乖学，哪怕不喜欢。他真正喜欢的东西很可怕——看小说。这就可怕了？看小说他悟出了一个道理：饿着肚子是看不下去小说的。他看的小说要有图画，也叫插图，方便联想。
     最致命的是，他发现喜欢的师姐不是处女了，而师姐却一直瞒着他。“师姐”这个名是她起的，说容易变亲近。小狮不管，“你不忠不贞”，一气之下打了休学申请……
     他有压力，也有三份兼职，送报、送奶以及……钉鞋。我……不能说脏话。他梦想的正式工作是做一名侦探，有钱的侦探！他的侦探梦源于他的妈妈。初中那会，他妈妈是送快递的，女快递，醒目吧，但总是丢包裹，“你要不是老花眼了就是记性差了”。听到老爸这样说老妈，他就逃了课，跟踪老妈，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一来二去的，老妈没发现，班主任找到家里来了。“你儿子天天逃课打游戏”这不是真的……打印情书？他有个死党喜欢人家就写了情书，可是字太丑了，拿不出手，那打出来吧。正巧他要逃课，“顺带帮忙去打印一下”。七年前，街上买得起打印机的只有网吧了。这段奇特的经历，根植于他年幼无知的大脑里，铲也铲不掉。
     至于这个案件嘛，那是因为他师姐，没错。
     “师姐没了？什么时候的事？”
     师姐是他的初恋，如果从牵手算起的话。
     他打工赚的钱除了付房租和吃饭，还有点结余。“我要找师姐”那时，他的第二段感情刚结束，他喝着廉价啤酒——再廉价也得是“勇闯天涯”的档次，回忆着师姐用黄书猛敲他脑袋的情形，多么美好。是哪个臭不要脸的把师姐拐跑了？
     兼职做得少了，生活变得有些拮据，他拿出干瘪的钱包数了数里面的纸币，干脆抢银行吧！现在谁还随身带那么现金啊，“您的卡上余额是58元二角三分”。
     公子羊缩在憋屈的车里发愣，大概是想起来昨夜的脱衣舞娘有点儿面熟，可是昨夜那里没有脱衣舞娘。今晚他要去见个人，工作任务。为此，他开出了这辆“三明治”，要去的地方太远，这里又没机场。
     街头围过来一群女孩子，说实话真没漂亮的，可能是化妆品太次了或者穿太多了。她们不会认出这是辆AventadorS，只会觉得坐在矮车里的人都很帅。车是标配，衣服、裤子、领带、鞋子，除了内裤都是总部给的，是的，总部。他按住“一键启动”打着火，轻踩油门，咆哮的冲进马路，后面传来一声声尖叫，兴奋得就跟被撞了一样。
     一小时后，他要换辆车，跑车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飞不起来。那辆车半小时前就停在那了，银白色的迈巴赫，总部刚拿到的最新款G650Landaulet。总部是些什么人，公子羊见过一回，两辆科尼赛克，五辆帕加尼，还有一辆限量版的宾利慕尚，那是在公子的接任典礼上面。他知道的这些都是韵汐告诉他的，他的情人兼卧底。公子羊痛恨的是，她美得太不像话了。
     “嘀嘀……”
     “公子来了，赶紧！”黑白配，黑白西装的标配，又是哪个家伙发明的。
     手下一个个跟见着鬼似的，“公子”。
     “咳咳……”公子羊挥挥手，这么多尘土。“人呢？”
     “在里面，刚运来。”
     真是的，总部办事总是这样任性，飞机油不是油？大老远运一个人来。
     废弃的木材加工厂，墙面很结实，上面挂了个人一点事没有。
     “哎哟，大客户……受苦了。”
     手掌钉在墙上，很疼吧。瞧瞧……这帮孙子，我还没来就动手了。
     大客户抬起头，有气无力的翻着眼珠子。这是坐飞机，吐得？没空姐吗？
     “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媚儿”
     “以后你就跟我了”脑海总会不经意闪现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隆起的衣服下……的呼吸。
     “我……我”
     “别说了，让我猜一猜。你一定是得罪了某个人，对吧？”
     “我……”左脸还有伤？受伤了干嘛还坐飞机呢。
     “嘘，嘘……不要出声，费力气的”
     “喜欢那幅画？”她拼命点头。送了她吧，那是陪了我十年的画，忍心吗？不忍，忍不住了……
     “我没得罪你们。你们……”大客户在极力抗争，企图挽救自己。
     公子换下面具，
     “哦，是吗？是我错了，您饶了我吧，求您了……哈、哈”
     “你的……工作、任务”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N条内容，几点起床、什么时间见谁、去哪吃饭等等。
     “这么多啊？”
     “你还像往常一样直播就好了。我之前是……叫你跟了我，不是要你陪我睡……的。”
     “嗯……”她好像很满足，大大的眼睛快要冒出泉水来了。
     “我……那个计划，不，是守则！对，守则。第一条，不准结交男人；第二条，不准问为什么。先两条吧，剩下的，喏看纸上。”
     她比以前更卖力了，以前……我是july。
     “记住，你要结交更多的主播，和她们保持亲密无间的关系，一定要做到知晓她们的一切。钱，你不用在意，有我。”
     她深情的望着，仿佛找到了依靠……然而，那是……
     “我不过是……”
     “嘿，我说。闭—上—你—的—嘴！”公子羊一字一字的吐出来。
     “知道吗？我最讨厌大半夜的开跑车出来。装，装什么啊，你们这群贱人！你知道你错哪了吗？我们去要饭，你看着就是了，抢是不对的。”
     “公子，这个人有些来头，跟政府和商界都有关系。总部让我们妥善处理。”这小子是谁？黑帮什么时候来了这种先进人物。
     “妥善？”
     “我想我们还是好好劝劝他，不要招惹我们。”
     “还有呢？”
     “吓唬他一下就行了，不是……”发觉公子的神情有些不对，他没敢往下说。
     “好，墙上的大客户呵，我给你说三句话的机会。懂吗？现在，开始吧。”
     “我不想死，你们说什么我都答应，放了我吧……”
     “说得好，就三句，真乖！”
     公子羊往身后一瞥，有两个认识的，
     “顺子，你的鳄鱼宝宝呢？”
     “在家里，没带来。”顺子欢快地提高了嗓门。提到鳄鱼，大客户慌了“别，别……别啊”，有那么可怕吗？
     “真是抱歉，挖个坑吧。”
     “公子，这样……”是因为夏天吗？蚊子真多！
     “你喜欢上吊还是活埋？”
     冷不防被这样一问，“啊？我……”
     “那上吊吧”
     黑衣手下心领神会，敏捷地抽出了钢丝跳到他身后一把勒住了他脖子，反身一拉，不出十五秒就断气了。
     于平静中爆发，爆发下平静。人人敬畏公子的理由之一就是你随时会牺牲掉，就像猪迟早会被宰掉，不同的是公子的刀向来不在自己手上。
     “顺子，墙上那个留给你了。啊，用火鸟！”，“火鸟”，黑帮刑罚的一种，于巨鸟处淋上汽油，烧之。
     走出废墟，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大地。公子羊厌恶这样的自己，像是演戏又像真得疯了。
     “月红失踪了。”
     “你别激动”该来的还是来了，时间早晚罢了。
     “她去哪了？昨天我们还……是……你？你要我约她出来的。”媚儿捂住惊讶张开的嘴，退了回去。
     “恭喜，你的身体很健康。”
     上周末还发烧呕吐过，停播了三天，这下用不着担心了。月红感激的看着媚儿，“又让你破费了”
     “医院？”媚儿不敢想。
     书桌的电子时钟嘀嗒叫起：时间晚上九点整。公子羊转过身眉头紧锁，时下生意有得做就不错了，底下多少人嗷嗷待哺。也罢，早晚你都要过这一关的。
     “她的肝在去广东的路上，心脏应该到了美国，肾转去了越南。”
     “你都做了什么？”媚儿不相信这些，一定是做梦，可怕的梦。
     “还有……你的闺蜜”
     “鹂鸢，她怎么了？”她不能有事，羊，她不能有事的，答应我，好不好？
     “她没事，过两天就会到广州。”
     “广州？她去那里做什么？你说啊”媚儿的泪水湿了妆，也乱了心。
     “她再也回不来了。”
     回不来，为什么？遥远的南国，你吞噬了多少可爱的人，又毁了多少爱他们的人。
     “你这个恶魔，我恨你，恨死你了。你骗我，你一直都有目的。”
     “我不是恶魔，恶魔在地狱里，我在人间。”
     “你就是人间的恶魔！”
     你就是人间的恶魔，你就是人间的恶魔……公子羊的耳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你以为我想？你懂什么！我不做，自会有他人来做。知道我是谁吗？公子……哈哈……公子，没名没姓，没人知道的存在！”
     “你们这些人都该死，通通都该死……”媚儿哭诉着。
     “世上的坏人、恶人，你抓得完吗？你以为你很洁身自好、出淤泥不染是吧，全他妈狗屁，没有私心？对，就只有坏人才坏。”
     “这个世上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不要用！”公子羊露出魔鬼的一面，那是“死亡之脸”。
     “你们这群恶魔……去死吧！”十分钟，羊，你用了十分钟就摧毁了我的世界。
     “哈哈……你以为我死了，一切就都解决了？”
     “对，去死啊，去啊，去啊……”
     公子羊上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我是……公子羊，第十代的公子，知道前九代都哪去了吗？知道吗？”
     咳咳咳……
     这惊险的五秒钟里，媚儿的脖颈留下了几道紫红的印子。
     “不到三年，九代公子……”
     可笑，可笑至极。公子，公子该是什么样？
     他拾起沙发浅灰色的西装外套，走到了玄关，“以后不想做了，告诉我一下。”
     当初，是私心犯了错要她；如今，你不做了就只能去见恶魔了。我的世界不会有黑夜，只会有不停地追赶、追赶。嘿小声点，他，就在我身后，那个恶魔。
     “公子羊越来越放肆，随便就把人埋了，早知道真不该让他解决。不如……”
     会议室的玻璃有三层，防核辐射的，看上去与普通的没什么区别。
     “两年多，九代了，你还想换？我看他不错，那个韵汐就处理的很好……”
     “杀了她，杀了她你就能成为候选人。”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杀人不眨眼？”这是成为公子候选人的最后试炼，学会舍弃。
     “你是个懦夫！”那晚，他成了候选者之一，然而动手的不是他。
     “说得对，训练人是要花时间的，他不就是整整十九年嘛”
     “等不了了，我这有棵好苗子……”
     这儿的隐私防护做得过分，墙壁聘了十多个设计师作图修改，加厚、隔音不过是基础功能；那门从德国进口，手工打造，带指纹识别，需要三个人的指纹一起打开；整座设施平时使用风能和潮汐能，紧急情况下有备用电源，加工处理过的清洁核能；地底建有泳池、植物园、咖啡厅、酒吧以及六间总统套房，贮藏了半年多的食物和水，这里最复杂与坚固，可承受住三叉戟的冲击。这座无名的海岛是总部花大价钱购的，只用作特殊会议和度假。岛上有内湖、有森林，还有直升机的起降台和高尔夫球场。在这里，他们说了什么、做过什么，就只有空气知道了。
     公子羊之前展露的温柔是他从未有过的，自然而然就发生了，来不及多想。而恶魔的一面又能让他重回冷静，它不邪恶。
     媚儿任由脸上的泪风干，她点开直播，趴在镜头前，观看人数达到了二千。女人啊，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谁能搞定这乱疯了的世界，你还是他？你不疯狂，便只有死。
     这里的事，黑道白道都有牵涉，码头一箱货就够买一百个手下了。眼红的人似豺狼，适者才有权利生存。同流合污都是自愿的，打点那点银子没意思，分成才是可口的尤物。
     这一整条网络，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最后汇到总部。总部只是虚名，谁也不知道它具体在哪里。越南？美国？还是人心？飞机卸货区有它的人，外企办公室有它的人，酒吧歌手、报刊亭、外来游客、出租司机、邮轮服务员甚至小区保安也许都有它的眼线。哪里才是安全的？网上？之所以叫总部，是因为它有下属的公司，其中就有网络安全公司。你每天浏览的网页、发的照片、写的心情，都有无数后门程序在偷偷搜集，最重要的是你并不知道，知道了又能怎样。一切都在总部的掌控之下，逃不出它的法眼。它有两个干儿子，无处不在的监控以及了解你所有的代码。唯一的亲儿子，就是公子。
     公子羊走在夜里的华灯下，不该发火的。他懊恼、愤怒、痛恨也无奈，他想不出好的法子解决这一切。看似合理的才可怕，人心是世上最强大的城堡，不要想着如何攻破它，除非它自爆。
     还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去做。媚儿她吸引了我，但不会束缚我，总部也一样。看似合理的才最为可怕。
     你说呢，清道夫？

    作者闲话：

    山海乏味，談何原創！
    後話：移步頃城戀，奉上橄欖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