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问这个？”孙剑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张珏措手不及。
    “既然结局都一样，那比起这样躲躲藏藏防不胜防，干脆彻彻底底死了不是更痛快么？”路旁晕黄的灯光投在孙剑的右脸颊，致使左脸完全陷入黑暗，就像他们几个人的命运一样晦暗不明。
    张珏冷静地顿了顿，目光转而坚定，“因为必须要活着。代替死去的人，保护活着的人。”
    “记着你说的话。”孙剑眉峰微耸，像是换了一个人。
    看着孙剑和张珏回家的神情，岳瑶隐约觉得气氛有些不同。比起之前的散漫，孙剑的眼底透出了一种士兵上战场前的坚毅。
    不顾家中几人的疑惑，孙剑铺开一张白纸，迅速用笔画出了当天大巴车上的座位图。
    “当时座位的次序就是这样子了。当时预感到翻车的时候，我和张珏基本是平行的。”说着，孙剑在离驾驶室不远的地方画了一个圈，“当时我跟他的位置大概就在这里。油箱的油是从车的后腰流到前方的，小飞的爸爸点着了汽油是在距离我一个身位的地方，小飞也在他的身边。刘姐因为跟小飞很近，所以就在小飞旁边。陆薇因为冲撞，移到到了离我最远的地方，大概是在第三排座位，萧毅坤当时也守在她的身边。那么……”孙剑一边在纸上标出每个人的大概位置，一边用笔将几个人的位置连成线曲折线，随后，他在靠近油箱的地方画了一条直线，贯穿折线中心。
    鲜艳的红色顿时成为串联几条生命的中心！
    “所以，爆炸是漏油引燃了油箱导致，那么距离油箱最近的人先遭遇了不幸。即使幸存下来以后，仍然有这样一个顺序，如果不是萧毅坤也发生了意外，你不会下这个论断……”张珏分析道。
    孙剑严肃地看着张珏，“你说过，你要活着，代替死去的人，保护活着的人。按这个顺序，你是最后一个，就最能实现这个愿望的人，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持下去。”
    张珏静默了两秒，紧接着沉沉点头。
    岳瑶盯着那张令人生厌的白纸，“先是陆薇，然后是萧毅坤……那……下面就是……就是小……”一想到接下来的可能发生事情，岳瑶不可思议地捂住了脸。刘姐拍着她的后背，看了看白纸上红色的线条，又担忧地看向楼上小飞正在熟睡的房间，心中充满了五味杂陈。
    孙剑蹙着眉头，“现在的情形跟电影中讲述的几乎都吻合了。所以包括死亡线索在内，你们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任何一点异样的感觉都很可能是一种提示。哪怕争取多一点点时间也好。”
    刘姐叹气，“可能活命的日子真的不长了……”
    “刘姐，以前总是听人们讲，要把每一天当做生命的最后一天来活，那么现在我们就需要这样生活了。就算明天会死，我们今天也要好好活着。”孙剑并不是单纯的安慰刘姐，更是说给自己听，“存活的几率并不是0，就冲着这点，都值得我们拼下去。”
    刘姐含泪点点头。
    然而，直到天边有了亮光，几个人还是在客厅里沉默地坐着。直到岳瑶手机上的闹钟响起，她才意识到一夜已过去。
    “我去给大家准备早餐。”
    可是打开水龙头，岳瑶又走神了。
    “这是要把我家淹了啊。”张珏让刘姐回房休息一下，自己来到厨房决定帮忙。孙剑则开始用海绵垫和胶带缠住了所有家具和墙面上凸出来的尖锐物品。
    岳瑶回头一看是张珏，连忙关了水龙头，拍拍自己的脸故作精神，“小飞喜欢喝粥，该做点儿什么粥呢？”
    “其实，你不需要这么勉强。我们都知道，你是最无辜被卷进来的一个。”张珏深知，岳瑶本是一个局外人，完全不需要经历这样濒临绝望的境地。
    岳瑶有点泄气地靠在冰箱旁，眼睛看着地板，淡淡问道，“阿坤死的惨么？”
    张珏不知作何回答。
    “其实你们没说，但是光凭孙剑那眼神我就知道那情景肯定触目惊心。你是一个警察，对尸体见怪不怪，但是孙剑一个导游，眼神忽然就变了。这种改变，不是一般的情况能够做到的。我也不想打探，只是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诺言，你要活着，代替死去的人，保护活着的人。”
    张珏看了岳瑶一眼，“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小飞的！”
    岳瑶勉强一笑，两人再也不语。
    这时，刘姐走了进来，虽然眼角还挂着泪水，可是脸上却带上了笑容，“好啦，你们年轻人进不得厨房，你们去帮孙剑吧，饭还是我来做。我这会儿就熬粥，等小飞起床就能喝啦！”
    “刘姐……”岳瑶不知怎么表达心中的感激。
    “那好，就麻烦刘姐做吧。”张珏将岳瑶带出了厨房，又回身看了刘姐一眼，“有事儿叫我。”
    刘姐点点头，身影中全是疲惫。
    其实只要等到学校放假，就能看到儿子回家了。当初几个好朋友好说歹说才劝着她一起去旅行的，因为平时的自己根本不会去想花费太多的事情。这些年，除了学费，连同给而儿子买房成家的钱，她多少攒了一些积蓄，在张珏打电话叫他们几个幸存者过来的时候，她就把折子里的钱全部转到了儿子的名下。当时儿子还十分吃惊，后来她告诉儿子自己留了一部分想去旅行到处走走，儿子欣然答应，还说等假期要陪自己一起去旅游。
    可现在呢……
    刘姐把电饭锅按钮按下，心里总是堵得慌。刚才在房间里狠狠哭了一阵，也想了很多。按照孙剑说的顺序，下一个应该就是小飞了。如果大家能保护好小飞，那么死亡就会顺延降临在自己身上，但同时也会因为更快的捕捉到预兆，从而提高自己避开灾祸的几率，而如果保护小飞失败了，那么自己还是无从幸免……
    呲……呲……
    突然，电饭锅发出阵阵声响，打断了刘姐的思绪。许多白烟透过电饭锅的锅盖溢了出来。刘姐慌忙拔掉电源，打开锅盖一看，锅里是空的！该死！竟然忘记将食材和水放进去了……一个进出厨房几十年的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失误！刘姐自嘲的笑笑，重新洗了一遍烧干的锅，细心的放进大米和水，还洗了几颗红枣和几瓣百合一起放进锅里。甜甜的百合粥，小飞一定会喜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