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顾遥紧紧的盯着移动的毛笔，一笔一划写的认真，萧楚屹在他背后，把他的手臂再往上抬一点，纠正他的姿势。终于写完一篇，顾遥满意地放下笔，回头看男人，笑着问他，“爷，我写的怎么样？”
    萧楚屹看着近在眼前精致的眉眼，又瞟了眼桌上的字，一挑眉，“我教的，自然不会差。”
    顾遥被他这霸气的话弄的哭笑不得，也就只有萧楚屹能这般自信。他看看自己的字，男人教了他大半年，确实比之前狗啃的字，好了不止一星半点。顾遥的字，是萧楚屹手把手教的，倒是和他的字有个七分像，也是刚劲有力，却不如萧楚屹力透纸背，游龙惊云。
    不过顾遥已经很满意了，他把纸收起来，就要起身，谁知萧楚屹还站在他背后，差一点就要撞在男人身上。顾遥一惊，反射性的往后倒，却被萧楚屹揽住了腰，猛地扑进他怀里。顾遥靠在萧楚屹的胸口，脸红的厉害。啊！他一个大男人，实在太丢人了，不对，一个双儿，那也很丢人！顾遥忙轻推萧楚屹，男人放开他，他不好意思地说，“谢谢爷，是我太冒失了。”
    萧楚屹挑挑眉，没说话，在他的位子坐下了，摆开一张纸，刷刷的下笔写起来，顾遥站在一旁看，却是目瞪口呆，不仅仅是惊叹，男人能把这些全部记在脑里，更是诧异萧楚屹会把这个给自己看，心里百般滋味，他就这样给自己交了底？
    萧楚屹每列写的都是一个官名和人名，从最新上任的中书令柳誉，吏部尚书刘林溪，户部尚书李子归，到御史，各部下属官员，燕京县令周呈，然后是地方各级州府，县令，洋洋洒洒写了一百五十余人。顾遥一个一个记的认真，他知道，这都是站在萧楚屹一边的官员，都是清明有能力之人。萧楚屹竟能个个记在心里，这般惜才，此种心智，当真无双。
    萧楚屹写完最后一个，放下笔，抬头问顾遥，“你记下了？”顾遥点点头，“记下了，这些官员的消息我也听过一些，只是不知是爷的人。”萧楚屹勾起嘴角，就把刚刚写完的宣纸，放进火盆中，瞬间化为灰烬，“不是我的人，是大燕日后的，可用之才。”
    顾遥点头低笑，是他狭隘了，萧楚屹从来不是结党营私之人。他所结交的人，必是清廉忠义，有才热血之士，萧楚屹要夺的，不是一个亏空的朝廷，他要建设一个国富民强的大燕，让这些人有施展抱负之地。就算现在，萧楚屹还做不到，可是私下里，仍然有颗惜才之心，想来，才保这些人上位。
    顾遥有些疑惑的问他，“爷，就这么相信我？有了这份名单，若是想对您不利…”萧楚屹面不改色的看向他：“你会对我不利吗？”顾遥一呆，摇摇头。
    萧楚屹的眼神放柔，“我信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顾遥听到他那句“我知，你是什么样的人”，突然就鼻头一酸，心里涨的难受。穿越到一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地方，顾遥虽然努力适应，从来没有怨天尤人。可是，有时候，他真的很累，萧皓轩要他保护，文理阁也要他筹谋，可他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说，可以依靠。顾遥在苦难面前，从不留下一滴泪，可现在眼眶有些湿润。
    当初，与萧楚屹达成交易，后来，不遗余力地相帮于他。不仅仅是为了自由，而是顾遥需要一个信仰，一个懂他的人。
    萧楚屹和顾遥很像，只是，萧楚屹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顾遥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萧楚屹对顾遥来说，是信仰，是愿意以性命辅佐的明君。在萧楚屹身边，让顾遥仿佛又回到了在部队，守卫家国的日子，他最快乐的日子。
    虽然这一世，顾遥只愿远遁江湖，逍遥自在。但是顾遥骨子里，永远流着军人忠义铁血，若是能为天下谋一个明君，那么他愿意去做。
    萧楚屹懂他，懂顾遥为什么愿辅他上位，懂顾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顾遥觉得自己的心很暖，很满。
    萧楚屹青皱眉，抚上顾遥的脸庞，这人的眼眶里闪着水光，一眨眼就能落下泪来，他的声音里是无措和慌张，“我好像没有说，会惹人哭的话？”
    顾遥深吸一口气，认真的说，“士为知己者死，顾遥必定倾尽全力相帮王爷，给天下一个，期望已久的明君。”
    萧楚屹抹掉他眼角流下的一滴泪，声音不能更温柔，有丝无奈，“你比较适合第二句，女为悦己者容。”顾遥被他的话，逗得笑出声来，也觉得刚刚自己太软弱了，怎么像个女人一样，可能是憋的太久，突然就感性了。
    顾遥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也不敢看萧楚屹，“爷，待会我想去一趟文理阁。”自从叛国案之后，文理阁的事，顾遥都没再瞒着萧楚屹。萧楚屹让人可以自由传递消息给顾遥，也准他去文理阁，却从不要文理阁做什么。顾遥很承他这份情，更是全面监控朝堂势力。萧楚屹点点头，顾遥就出了王府。
    顾遥先查了查这久的账本，醉意楼和乐馆又在地方开了几家分店，收入是一直在上涨的。顾遥交代到，“如今阁里的钱财充足，你在地方再增开几个医馆，特别是黄河一带，连年旱涝，也多生疾病。”副使孙叔点点头，这济世堂，竟逐渐变成为穷人看病的医馆，这文理阁在江湖的评价，也是日日增高。
    顾遥又查看各个王府这久的动向，消息，正看的认真，疑堂堂主来求见。
    “阁主，有人出了一个问题，指名要问阁主，属下看过，不曾答出。”顾遥一挑眉，笑了，把纸接过来，现在所有问题都是疑堂负责的，少有他们答不出的，他倒是挺好奇。
    纸上只写了四个字，“顾遥顾涵”
    顾遥如被一道雷劈中，惊愕失色，发指目眦地问堂主，“这人在哪？！问问题的人在哪？！”堂主和孙叔都被他激动的样子吓到，不知他为何如此惊愕，堂主赶忙答到：“他说会在郊外的十里亭，等阁主。”
    顾遥得了地名就要往外冲，又在门口停住，在孙叔耳边低语几句，才快马向郊外疾驰而去。
    顾遥一路上心跳的飞快，他想也许，也许是他想的那个人，也许自己不是一个人在这世界，只是想想这种也许，顾遥都欲哽咽。
    他飞奔到十里亭，远远就见，有一人独立在亭中，他弃马御风，瞬间已到台阶之上。那人身披狐裘，头戴玉冠，听见了声音，就回过头来。
    顾遥呼吸一滞，这人，分明是夜宴那日见过的硕亲王，萧楚睿。萧楚睿见他，也是抿唇不语，皱眉探究的看向他。
    顾遥的指甲都掐入肉中，问一问，只要问一问，便知。他有些迟疑的开口，“你是顾涵？”
    萧楚睿瞬间瞪大双眼，屏住呼吸，颤颤的叫了一声，“哥？”顾遥一震，随即上前抱住萧楚睿，兄弟俩紧紧的相拥在一起，所谓失而复得，原来竟这般让人欣喜。
    顾遥抹掉自己的泪水，笑的开心，又给傻笑着的萧楚睿擦掉眼泪，可这人还是不停落下泪来。顾遥笑中带泪，“你还是和小时候一般，我越给你擦眼泪，你越是哭个不停。”
    萧楚睿吸吸鼻子，也觉得自己丢人，“我是太开心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哥了。”顾遥拉着他到石凳坐下，“我也以为，只有我一人穿越过来。你也是车祸后，就穿过来了吗？”
    萧楚睿点点头，“我醒过来，就发现自己上了，这个十二皇子的身，算起来已经四年多了。”顾遥点点头，心道，是两人一起穿越了。
    “那日，我听到你弹雁门关，心里惊疑不定，分明只有我哥能弹出那般。可是，你在夜宴上的表现，又让我不敢相信。”顾涵语气里满是不甘愤怒，一想到他哥，竟然成了那个风流王爷的小妾，还要伺候萧楚屹，他就想冲过去，把人打死。
    萧楚绪又说：“之后，我便一直派人探查你的消息，查到你最近出入文理阁，一想文理阁的经营方式和风格，就猜想阁主是你，这才派人送了信。”
    顾遥这才知晓前因后果，也和他解释，“我醒来就发现，自己穿到了一个双儿小妾身上，前几年，没人注意我，我就偷偷经商，建了文理阁。”
    萧楚睿越听眉皱的越紧，握紧顾遥的手，坚定的说，“哥，你别担心，我一定马上，把你从怡亲王府接出来，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顾遥摇摇头，“不可”。萧楚睿疑惑不解地瞪着他，顾遥面上也是纠结，这既不能让顾涵搀和进来，可他也不好就泄了萧楚屹的底，思虑万般，还是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萧楚屹之间有协议，我帮他装一个痴情，只恋女色之人，事成后，他许我想要的自由。”
    萧楚睿一愣，“他是装的，为什么？难不成……”顾遥叹口气，“萧楚屹从来就，不是外人眼里的那样，他想要的，从来也不是一个亲王。”
    萧楚睿简直要跳起来，愤怒的叫道：“他一个只知风花雪月的人，政事不通，见识浅薄……”萧楚睿还想往下说，却见顾遥望他的眼神，一顿，“你是说，这些，全是他装出来的！”
    顾遥闭上眼，长出一口气，“顾涵，你只要知道，我是心甘情愿，助他一臂之力，萧楚屹是我认定的，大燕皇帝。”萧楚睿一滞，说不出话来，眼色晦暗不明，顾遥看他神色不对，该不是…顾遥焦急的开口，“顾涵！难道你也觊觎那个位子？”
    萧楚睿不说话，半晌，咬唇抬头看他，“我不知道。”
    顾遥一呆，他知道，萧楚屹最终会坐上那个位子，没人可以阻挡他，顾涵也不行。
    而挡在萧楚屹前面的人，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