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挨饿，小孩的生活似乎每日都如此，楚寻苍每次与他同受苦楚时，都忍不住想，自己这样是不是能够替他承受一部分的痛，让他没那么痛……
    这一日，小孩得了个未熟透的青苹果吃，那苹果又酸又硬，楚寻苍都觉得十分硌牙，小孩却吃得津津有味了，要知道为了这个苹果，小孩可是走了好久的路，来到离村子很远的地方才发现这棵野生苹果树的。
    似乎听到了水声潺潺，小孩猛地朝那声音蹦过去，动作幅度一大身上又是一阵撕裂的痛，小孩皱着眉停下，等到身上稍微没那么痛了才慢慢的朝溪流走去。
    啃完了手中的苹果，蹲在溪边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灰头土脸的，小孩用手拨动水面，将自己的倒影给打散了，然后又掬起些水来洗了洗脸，这下倒影中才看得清楚，俊朗的五官，漆黑的眸，他似乎从未怎么改变。
    突然间，水中又出现了一个倒影，小孩吓得直接往水中跌去，楚寻苍也跟着闭上了眼，但身体却并未与冰冷的溪水接触，反而从手腕上传来一阵温热。
    小孩的眼睛慢慢睁开，入眼的是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年，他右手抓着自己的手臂，白皙的手掌在自己脏兮兮的衣物上紧紧的抓着，那少年的左手则拿着一个白色的陶瓷盘子，盘子中装着绿色的鲜葡萄，宛如神仙一般的人物。
    相比小孩的惊艳，楚寻苍则直接愣住了，眼前的白衣少年，不就是少时的他吗？
    “小心些。”小楚寻苍将小孩给拉到了离溪水有两三步远的地方时才放开手，然后又将自己手中盛着葡萄的盘子给递了过去，问道，“吃吗？”
    小孩还愣愣的看着小楚寻苍，等到对方都将盘子塞到自己手中时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接过盘子，又觉得无措，神色中渐渐有了慌张。
    小楚寻苍见状，将瓷盘拿过，直接从瓷盘中拿了一串葡萄放在小孩手上，柔声说道，“吃吧。”
    “谢……谢谢。”小孩点了点头，小口小口的吃着葡萄。
    楚寻苍则是一边观看这此情此景，一边疯狂的在记忆中搜寻着有关陶韧的一切，这段记忆似乎存在，但他却难以详细的想起来。
    “坐吧，站着累。”小楚寻苍走到河岸边席地坐下，又抬手招呼小孩过去坐。
    小孩点头如捣蒜，跑到小楚寻苍身边坐下了，安安静静的吃着葡萄。
    “一会儿天就要黑了，你不回家吗？”小楚寻苍看了看天色，转头对小孩问道。
    小孩哑然，家？他从来都没有那种东西，但小楚寻苍问了，他又不好不答，但答了又不知道答什么，一时间慌张得满脸涨红。
    “你……难道是在流浪？”小楚寻苍打量了一下小孩，衣衫褴褛，露出的手腕、脚踝处还都是淤青和伤口。
    “我可以暂时收留你，等到你伤好之后。”小楚寻苍说完，起身朝小孩伸出了手，他逆着光而站，身形在夕阳之下显得格外柔和，本是背光不太能看清的五官，也被小孩记得清清楚楚，他一身白衣，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细细的月牙，腰间系着一墨绿色的玉佩，还有墨色的流苏穗子。
    小楚寻苍带着小孩到了林子深处的一处竹屋去，屋外围着栅栏，栅栏内有灶台和厨具，屋子里布置简单，只有床榻和书案，还有一方矮榻和一个小柜子，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和葡萄，光偶尔会从竹子的缝隙之间漏进来，在地上形成一小块光斑。
    楚寻苍想起来了，这是他在上断遥山之前的最后一次出游，那时他已经拜师，这次独自出游虽任性，但父母却都默许了，这是楚寻苍在父母在世之时的唯一一次任性。
    “你过来。”小楚寻苍对着站在屋门口不知所措的小孩说道。
    小孩小步跑了过来，站在小楚寻苍身前，抬头看着他。
    小楚寻苍放下瓷盘，又从书案上取了个金色的瓶子来，将小孩拉到床榻上坐下，又蹲下身将小孩的衣料掀起，一点一点的给他在那些伤口上上药，动作轻柔，小孩一点儿也没感觉到疼，倒反而升起一股羞赧的情绪来，脸渐渐的红透了，连带着脑门都开始发热。
    “你怎么会受那么多伤？”小孩身上的伤太多，小楚寻苍足足用了一瓶子的药粉，一边给小孩上药，一边心里惊愕，这么小的孩子怎会受那么多伤？
    “……”小孩沉吟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他不想让眼前的少年知道他在镇子里可悲的处境，就算知道可以祈求眼前这人给他帮助，他也不想。
    “不想说就不说吧，嗯……等你伤好了再沐浴如何？”小楚寻苍见小孩如此神情，也不再追问，而是一边起身将药瓶子放回原处，一边转移了话茬。
    小孩乖巧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坐在床榻上，许是担心自己弄脏了床榻，还一直悄悄的往外挪，只敢坐在床榻边没有被褥的木头上。
    “喜欢喝糯米粥吗？”小楚寻苍对着小孩问道。
    小孩“嗯。”了一声，又重重的点了点头。
    小楚寻苍从小柜子中取出一袋糯米来，拿着那袋糯米走到了竹屋外面的院子里，先将米袋放在了灶台上，又拿着锅准备去河边打些水来。
    “我来帮你吧！”小孩从床榻上猛地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小楚寻苍身边，抬手就要抢那锅耳朵。
    “你受伤了，要好好休息。”小楚寻苍轻轻一避，拿着锅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步子迈得虽慢，但速度却十分快，小孩本还想跟着他去，但看着他迅速消失在林中的身影，也就停下了脚步。
    小楚寻苍走后，小孩一人在竹屋的院子中转了转，见那灶台还没生火，心中顿时一喜，于是在竹屋附近的林子里捡了些枯树枝和干草回来，小孩个子瘦小，身上有伤又用不了多大的力气，堆成小山高的枯树枝愣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又想趁小楚寻苍回来之前将火生好，所以分毫不敢休息，忍着身上的剧痛，擦去额头的汗珠，想将那个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留得久一些，再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