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学子蒙冤 其师难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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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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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你觉得如何。”方熠偏头看到陈子墨正在书桌后打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陈子墨从梦中惊醒,差点摔倒,看着正盯着他的师爷和捕头,忍不住笑了笑道:“本官觉得佟夫人甚是可疑。”
“何疑之有?”
“唯利也。”
“那只是大人的推测,没有证据。”
“那可不诈那佟夫人一下。”陈子墨转了转眼珠,道。方熠沉默了,曹捕头也沉默了,然后两人默契的转身出去了。陈子墨眼皮抽了抽,不悦的喊道:“你们太放肆了。本大人让你们走了吗?”
“父亲,可是在生气。”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陈子墨瞬间缩了缩脖子,讪笑着看着走进来的少年,道:“父亲没生气,大呼小叫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且不提陈子墨如何哄儿子。方熠走出书房后,往门口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晏子不在,那晏公子晚饭吃什么?于是转身朝东院去了。刚踏进房门,方熠的脚步定在了那里。晏晟栩正坐在桌上吃饭,桌子上摆放着四道精致的菜肴,不用看光闻味道,方熠便知道那是云崖县首屈一指的酒楼墨香楼的招牌菜,每一道都价值不菲。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晏晟栩什么时候去买的,更重要的是晏晟栩身份尊贵又怎么可能亲自去买呢。那除了他本人,还有谁,那马夫,那马夫在进入县衙的第二天便赶着马车住到客栈去了,客栈还是衙役找的。那会是谁?
“师爷。”晏晟栩放下碗筷,看着僵在门口的方熠。
“晏公子。”方熠讪笑着道,却没有进来,反而四处打量着。
“师爷在找什么?”
“找替你买膳食的人?”方熠话音刚落,晏晟栩便笑了起来,他一笑起来,眉头一下舒展开,竟是格外的明朗,犹如春风拂面。
“师爷,莫非还在怀疑我?”
“非也,只是好奇晏公子的身份而已。”
“家父原先为官,前不久已经告老还乡。如此而已。”晏晟栩坦坦然然的道。他太坦然了,反而方熠有些心虚了:“我原本担心晏公子未曾用过晚饭,如今看来我多虑了,那先告辞了。”
说完,便逃也似的走了。晏晟栩看着他走远,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影后,回身坐下了道:“爷已经走了吗?”
“是。”屋梁上传来了一道声音。
“他可是将你留下了。”
屋梁上一阵沉默。
“只有你吗?”晏晟栩悠悠的问道。
“若公子不愿见到我,我自己回禀爷,让爷派别的影卫来。”
“呵呵。”晏晟栩笑了一下,冷声道:“怎么宁愿回去受罚,也不想见到我。”
屋梁上一阵沉默后,传来了一声叹息:“羽白……”
晏晟栩脸色变来变,最终闭了闭眼道:“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见你。”
屋内依然寂静一片,但晏晟栩知道那个人已经出去了。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无影!
佟学子入葬后的第三天,所有仪式均已经结束了。方熠在佟家庄园前站了一会儿,大门紧闭,看着也萧索。敲了敲门,门开了。开门的正是佟府的管家佟生,几天不见,他苍老了许多。“师爷。”
方熠点点头道:“我有些事需请教你家夫人。”
“师爷,请在厅堂等会儿。我这就是请夫人。”
方熠在大堂坐定,坐了会儿,都没有见到一个人,自然一杯茶也欠奉。方熠咋了咋舌,正想着走一会儿时,门口进来一夫人,素衣装扮,头发也只是盘起来,没有任何装饰。
“师爷。”佟夫人福了福,缓步走了进来,在正位上坐了下来。
方熠这才看清这位佟夫人,五官生得相当艳丽,一眼看去都有些令人着迷,如今年岁大了,更增添了几分风韵。方熠笑了笑,开口道:“佟府如今可是冷清极了。”
“让师爷见笑了,如今我儿已去,办完葬礼后家财略有缩减,只能退了几些奴仆。”
“那倒是方某冒昧了。我今天来主要是想问下夫人,可认识秦平令?”
佟夫人的眼珠转了一下,脸色倒是没变,点了点头道:“自然认得,他曾是我家西席,去年因某些事情退了。”
“敢问夫人是因何事退了,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乃学子必守的道理。”
佟夫人幽幽的看你了方熠一眼,见方熠含笑看着她,略低了低头,道:“说来是一件丑事,怕师爷笑话了。”
“夫人但说无妨,可能与真凶有关?”
“真凶,莫非还没查证是那外地公子。”
“那是自然。晏公子没有嫌疑更没有作案动机,如今我们倒是找到了另外一些证据。”
“那是关于秦先生了。”
方熠淡笑不语。
佟夫人叹了一口气道:“秦先生是我家老爷亲自请的先生,倒是有些才识。后来我家老爷过世,在人情世故上也颇为帮扶我儿。我儿参加科试以来,屡次落榜,因此有些丧气。也是在这个时候,秦先生提议可以捐个官试试。说来真是怕师爷笑话了。我儿也有些动心了,于是变卖了几个铺子便去捐那官,谁知银钱送出去了不少,却没有任何动静,于是我儿便与秦先生翻脸,将他赶了出去,另外换了先生。其实说来也不怨那秦先生,毕竟捐官这种事,哎……”
佟夫人拿出方巾擦了擦眼角,缓缓道出了经过。
“原来如此,那便是秦先生因此生恨,害了佟学子性命。”方熠一字一字的说完,静静的看着佟夫人。佟夫人的表情没有变,也没有惊讶,只是叹道:“那倒是一桩祸事了。”
“如此,便打扰佟夫人,方某这就告辞了。”
“师爷慢走。”佟夫人起身福了福,看着方熠快走出门,忍不住问道:“不知那秦先生会如何?”
“如果真的查明为秦平令所谓,那自然是一命偿一命了。”方熠说着,卖出了门槛,最后回头问道:“不知佟夫人可是将随身的丫鬟也变卖了。”
“师爷何出此言。”佟夫人这才变了脸色,有些惊慌的看着方熠,随后似乎回想过来,移开了视线。
“我见那丫鬟姿色不错,想着若是佟夫人变卖了,我便去买回来好了。”方熠扬唇一笑,不等佟夫人反应过来便走了出去。走出佟家后,见方府的马车已经在小巷子里停着了。
“二爷。”方丫急忙帮他掀开帘子。
方熠走进去便看到晏晟栩正坐在软榻上,面前的茶桌上摆放着一杯茶,清香撩人。氤氲之中,晏晟栩的表情都显得柔和了。方熠愣了一下,随后大马金刀的在一侧坐了下来,有些郁闷这到底是谁的马车。
“可问完了。”
“没错,不知晏公子打算如何。”
“你走出来之后,我可是知道了一出好戏。”
“什么?”方熠犹豫的看了晏晟栩一眼,心道我从里面出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晏晟栩到底知道了什么。
“你可知那丫鬟到底是谁?”
“佟夫人的贴身丫鬟。”见方熠的表情不对,不由得皱了皱眉。
“那可是佟夫人的亲身女儿。”
方熠这回真的是惊到了,他猜想了多种结果,均没有想到这一种可能,毕竟他之前可是从佟生口中得知佟家只有一位少爷,并无小姐。
“你如何得知?”
“你离开后,佟夫人便急急忙忙的跑到后院,找那丫鬟。所以我才知道了。”
方熠郁闷的看了他一眼,心想护卫高手什么的最讨厌了。
“那这女儿……”方熠生生叹了一口气,这家宅是非本就很讨厌,谁知道还牵扯到了红杏出墙。
“你可以去诈诈秦平令。”
方熠抽了抽唇角,看了看晏晟栩,晏晟栩低头优雅的喝茶。他自认他不是正人君子,却没有想到他身边的人都不是正人君子,先不说那一县之令,但是这举手之间无不彰显着我是大家子弟的晏晟栩竟然也可以如此狡诈,不过他喜欢。
结果是喜人。那秦平令一开始是问什么都不回答,在方熠说出那丫鬟的名字后,秦平令终于松口了,竟然认了案。对于动机他只说因钱财与佟学子有了间隙,后来多次碰到佟学子,佟学子均恶言相向。案发当日,秦平令原本是无意中路过十里亭,看到佟学子在那里似乎等人,见他神情喜悦,秦平令忍不过去攀谈,谁知佟学子恶言相向,在争执了几句后,佟学子恼怒了,认为自己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他害的,便忍不住推搡起来。争执之中,秦平令一个没有控制力度,将佟学子推倒,佟学子撞到柱子后,竟然没了呼吸。为掩盖真相,他便想出了一个自缢的法子,借以脱罪。后来案发了,他开始担心事迹败露,便偷偷的盯着衙门,这才有了酒庄的那一幕。他原本是逃脱了,没想到却被一个黑衣人三两下便拿住,扔到了街上。
秦平令说的案发地址,过程竟然与仵作检查的一丝不差。方熠有些困惑,秦平令死不认罪其实他们也没办法的,没想到他轻易认了。方熠也将疑惑摆了出来,秦平令盯着方熠的眼睛看了很久道:“这件事与她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没想到你们这么厉害竟然查出这么多东西。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希望此时能在我死后尘埃落地。师爷,可能帮忙?”秦平令从一开始都显得很坦然,如今知道可能面临死刑后依然显得很坦然,正是这份坦然倒是让方熠有些佩服了。
签字画押,案情落地了,堂审的时候,佟夫人并没有出面。来的只有佟生。一声三日后问斩,定了秦平令的一生,秦平令听到审判后,表情动了动,回首似乎在人群里找着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找到,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
开堂审议结束后,方熠师爷服都未来得及换,便匆匆跑向了东院,但是东院竟然没有晏晟栩的身影,方熠抓住一名衙役问晏晟栩去哪里了。衙役指了指门外说,刚才已经走了。方熠匆匆赶出去,迈出大门便看到晏晟栩正上了一辆马车。
“晏公子。”方熠走了过去。
“师爷。”晏晟栩回过头看着他。两人就那样看了一会儿,直到晏晟栩移开了视线道:“如今案子已经水落石出,也还了我清白,我自是不能久居县衙了。打扰了这么多天,还望师爷多包涵,也替我想陈大人带声好。如此,便……”晏晟栩话未说完,方熠便匆匆打断了他的话:“我送你一程。”晏晟栩一愣,随后扬了扬唇角,露出了一抹笑意:“说来,这次方师爷为了我的事,也忙碌了很久。我还未谢过方师爷,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邀师爷过府一续,我略备薄酒以表谢意。”
“那是再好不过了。”方熠朗声笑了几声,晏晟栩看着他,也露出了盈盈笑意。
秋风拂面,河水微漾。原先的红漆大门已经换成了考究的红木,门口的石狮子也重新刷了一遍,如今栩栩生辉。门口的牌匾上赫然写着晏府两个遒劲大字。这座庄园看着大,其实厢房并不多,唯有一座主院,住院的左侧便是漆木回廊假山亭子,如今深秋,景色有些萧条,但布局还是不错的,看得出经手的人花了不少心思,尤其是那些雕工精致的假山,石砌。
将方熠带到正厅后,晏晟栩便告辞离去,毕竟这些天身蒙奇冤,须沐浴更衣洗去一身晦气。
方熠一个人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便有小斯来奉茶。茶是好茶,随随意意端出来的都是好茶。方熠无声的叹息了一下,便听到屋后有声音。顺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发现后院正在修葺,似乎在修第二进院子,来来往往的工匠木匠正紧张的忙碌着。方熠张了张唇,他刚刚还在可惜这偌大的院子却只有一座主院呢。方熠四处走了走,来往的工人只是忙碌着,并没有停下来,只是好奇的看了看他。这些都是久居县城的人,看来是郊外的,或者是别个县城里的师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