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学子蒙冤 其师难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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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梁朝之都,素有碧水江陵之称,是一座实实在在的水城,王宫贵族、世家富人多以水榭为居。一条碧水河从中而过,生生将这座都城辟为了两边,北城为皇都,四周多以贵族、世家的府邸为主。南城为平民所居,商贸也多在这边。
“扣扣”,闻得门外的敲门声,一紫衫女子疾步走了过去,打开了门。“可是有消息了……”
敲门的是一粗衫小丫头,即便是寒秋时节,依然香汗淋淋,可见来的路上相当赶忙。“小姐,公子没了?”
“啊……”紫衫女子一听,当下便摇曳了一下,差点摔倒,她身后的婆子急忙伸手扶住了她,对着小丫头斥道:“什么叫公子没了,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嬷嬷,早上是挺好的,可是那圣旨可是不好呀,公子,公子被发配边疆了,即可启程,这可不是没了吗?”
紫衫女子闻言,当下便愣了,一双如水的丹凤眼即可水雾萦绕,衬着如花的面容,楚楚动人。
“哎,作孽呀……”婆子看看急着眼的小丫头,再看看泪雨婆娑的小姐,只得叹一声:真是发配造孽呢!
这一日,江陵闺中的大家闺秀深闺小姐皆是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引得说书人连翻说了半个来月,一干年轻俊秀在心里乐开了花。想那公子是谁?那便是前太傅之子,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十岁便能舌战群儒,一副丹青帝王都难求的江陵才子晏晟栩。少年俊才,能文亦能武,只因其父觉得其锋芒毕现亦摧,定下不成家不能入仕的家规,才生生止步于朝堂。但其才貌俱全,深得几位皇子赏识,与其走得最近的便是太子爷。但荣也太子爷,败也太子爷。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一朝被贬,连带着他为他求情的人也牵连其中,贬的贬、杀的杀,发配的发配。这江陵才子便是其中之一,算得判得最轻的,发配边疆而已。然,这一发配边疆,却生生让一众小姐佳人生生哭干了眼泪。毕竟十里红妆只为嫁晏郎。如今,晏郎远走,可不洒满离人泪么……
寒秋!果真寒秋。院内一片萧索,连前个月济济盛开的菊花如今也枯萎一片,奄奄的挂在枝头。枯藤一片的葡萄架下,一素衣青年正躺在一软椅上打盹,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干茶具,小炉上的水壶呲呲作响,一布衫小童正拿着小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方云引着曹捕头过来时,便看到这么一副模样,秋风呼呼的光秃秃的葡萄架下,自家弟弟睡意正浓。扯了扯唇角,方云回头笑道:“让曹捕头见笑了。”
“不妨不妨。”曹捕头笑着应道,心道:果真是闲人师爷呢,穷讲究,大风天里户外品茶,感情风寒不会找你!毕竟是稀奇事见多了,也不足为怪了。
轻轻咳了一声,那小童方有了知觉,揉揉眼睛看到老爷来了,忙起身:“老爷。”一边说着一边撇了一眼溢出水来的水壶,更是缩了缩身子,只愿老爷没看到自己偷懒了。
方云摇了摇头,这小童是家生子,自小便在自家弟弟身边养着,别的没学着,这懒散的性子倒是学了十成十。看着头歪在一边依旧睡意正酣的青年,方云默默的撇了撇,突然有些怀念之前的那个少年才子了,夫子曾言,此子为文曲星,金榜题名、状元之才非他莫属。也确实,小时候,他便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聪慧过人,然,十五岁开始参加秀才孝廉考试中屡屡不中,夫子惊诧之余多方打听,最终得到的结果为汝非士族。其言已经囊括一切。二十岁那年,弟弟立下誓言要弃文从商,没生生把方云气死,死活劝说不说,才灭了从商的念头,却整日游花赏月无所事事。看不下去的方云只好偷偷捐了些银钱,为他在云崖县县衙谋了个师爷的职位,每月俸禄不多,仅仅糊口而已。这少年才子一转眼成了青年师爷,且真真是丢了那些年寒窗学来的东西,成了懒散混日的闲人师爷。想来是一言难尽,说来只能叹声造化弄人,谁让士农工商呢!没错,方家乃云崖县数一数二的大户,以茶叶为生,凡云崖县的茶叶皆出自方家。
“二爷。”见青年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小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忙伸手推了推青年。青年这才醒了过来,揉着惺忪的眼睛看了看四周,喊了一声:“哥,你回来了。哟,曹捕头也在呀,今个儿怎么这么闲,有空来方家转转。”
“呵,方师爷,我是奉大人之命,前来寻师爷的。”
“可是衙门有事?”方熠起身整了整衣衫,回头问道。毕竟无事,陈县令也不会派曹捕头亲自前来。想来是出大事了。
“出人命了。”
“嗯?”方熠愣了一下:“既然如此严重,我还是走一朝好了。”说着便就着小童端来的水净了净手:“烫,小丫,下次别给二爷整这么烫的水。”
小童诺诺的应了一声。
一旁的方云抽了抽唇角,恨不得给自家弟弟一脚,已经知道案情严重了,还有闲心关心水烫不烫。
曹捕头见怪不怪的继续候着。直到师爷开始吩咐小童备马车时,才略微失了仪态:“师爷,人命关天,师爷还是赶紧的好。不如和我一道骑马?”
“骑马太颠……”方熠刚想说还是乘马车好时,便觉得身后一凉,回头便看到自己兄长阴沉着脸,隐隐有发怒的迹象,于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那有劳曹捕头了。”
方熠是文人,自然不喜骑马这种粗俗的方式,毕竟他拥有一辆豪华的马车,车内一应俱全,连茶具都非常讲究。但毕竟他商户出身,虽为学子,却也骑得一手好马。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方熠已然先于曹捕头到了县衙。毕竟他非好马不骑,方家捧在手心里的二爷又怎么会骑劣等马呢。还未从马上下来,迎面便来了一辆马车,也在县衙前停了下来。黑马俊俏,端看其身便是一匹上等好马,即便是方家也断不会拿这种好马来拉马车。马车素雅,但端看那垂在四角的饰物便是绸缎所编织,样式精美,更不要说那上等绸缎编织的帘子了,端是豪华。这云崖县竟然还有比他方二爷更阔气的马车?方熠暗自腹诽了一下,便见一少年掀开帘子下来了,随后又伸出手,掀着帘子,向里面伸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手,一只修长的手,手指根根细长,骨节分明,保养极好,然这是一只男人的手,随后便是一袭黑袍,黑袍束身,衣袖宽大,袖口镶银暗纹繁琐,最后出现的是一张男人的脸,如墨的发丝高高竖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眉形微挑,双眼细长,点墨如星。男人微微侧目看了过来,方熠这才回神,翻身下马。门前的当值衙役立刻走了过来,将马牵走,这时曹捕头也赶了过来,看到那名黑衣男子叹了一声,靠近方熠道:“正是此人发现了死者。”
“哦。”方熠应了一声,曹捕头的画外之音便是也有可能此人就是凶手,但是看着不像呢,非常不像。
“晏公子,县令有请。”一衙役飞快的走了出来,客客气气的道。
那晏公子抬头看了看府前的牌匾,没有说话。他身旁的少年却是不开心的道:“这刚到便碰到这种事,真是晦气。”
“总归是一条人命,马虎不得。”那晏公子低声道,随后缓步走了进去。那少年也急忙跟了上去。
直到男子远去,方熠依然站在原地。曹捕头凑过去看了一眼,道:“我道师爷已是公子之资,文人典范,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比师爷更俊秀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如兰就是这样的吧。”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今天算是真真见识到了。”方熠轻笑了一声,大步踏了进去。
因不是开堂审议,自然县令便在书房接待了晏公子。方熠还未进门,便听到少年尖利的声音:“我家少爷已经把该看到的都说了,你们怎么还要留我家少爷,莫不是怀疑我家少爷。”
“晏子慎言。陈县令,小仆言语不敬,还望海涵。”声音清朗,不疾不徐,煞是好听。
“大人。”方熠进得门来。那立在书案后的朝服男子便笑了起来,道:“师爷来得正好。这位是晏晟栩,晏公子,关于命案的事我已了解了,但因疑点甚多,便冒昧请晏公子暂居县衙。师爷,你安排一下。”
“是,大人。晏公子,我乃大人身边的师爷,方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找我。时候不早了,我带公子去休息可好。”
“也罢,那就有劳师爷了。”晏晟栩回以一礼,语气淡然。似乎丝毫没将县令等人的猜疑放在心上。
东院原是为师爷准备的住处,里面厢房、书房一应俱全,更甚者还有一个小小的厨房。毕竟考虑到师爷也是有家室的。只是如今的师爷不仅孤身一人,还是云崖县首屈一指的商贾公子,这小小的院落自然就成了摆设。因方熠偶尔会过来小憩一会儿,是以小童总是将院落打扫得非常干净。如此一来到也没有唐突了这位晏公子。
安顿好晏公子后,方熠假意没有看到那少年嫌弃的眼神,回身向晏公子告辞。走出院落时听到少年的声音:“公子,这可如何是好,明明那学子的死与我们没有任何干系?”
原来是一学子死了,那这件事便可大可小了,只是不知是哪个夫子门下的。
“大人。”回到书房时,县太爷正愁眉不展的坐在书案前,仵作唐末正立在一旁,看见师爷见来,躬了躬身。
“大人,不是何案子。”虽不愿意惹麻烦,但是事到临头还是要做的。
“方师爷,是一学子死在郊外的十里亭了,听说是在亭子旁边的树上自缢的。我与曹捕头赶过去时,死者已经被晏公子的马夫放了下来,经验伤,虽名为自缢,脖子上也有勒痕,但是具我所查,死因为利器击中头脑导致。”
“也就是说自缢只是假象,那晏公子又是什么情况?”
“具晏公子的小仆说,晏公子原本从从外地来,曾与田院的夫子田文有书信来往托其为其置办庄园,定的便是今日到来。那学子不是外人,正是西街佟家的独子,年初换了夫子,跟着田夫子学习。自佟老爷死后,家境日益拮据,听田夫子打听庄园,便自荐了自家的庄园,想把那偌大的庄园置卖了,换个小宅子。田夫子觉得可行,便临时派了佟学子前去接那晏公子,顺便可以参观下庄园。后来听小仆说,他们原本是委托了田夫子置办庄园,但是出于某些原因,庄园已经置办好了。本来此次也打算与田夫子回言的。没想到,刚到十里亭,便遇到了这种事,那佟学子吊死在亭外的大树上了。”
“如此看来与那晏公子倒是也扯不上关系了。”
“话是没错,我们原本也觉得与那晏公子没有关系。可是据差役们查证,居住在郊外的一樵夫说晨起上山时,便见到一豪华马车沿官道往十里亭方向去了。他明明上午便已到达十里亭,又为何会在午后方才发现佟学子的尸体。毕竟佟学子可是吃过午饭后方才前往十里亭的。这一点,佟家的家仆可以为证。”正在这时曹捕头也进来了,向坐在里面的县令行了个礼后,便站在了一边。
“师爷,你觉得如何?”立在书案后的县令侧目看了过来。那是一个蓄着美人须的男子,面白唇红,年龄在三十上下,不过一身雅极的便服穿在身上,看上去显得文巻气十足。
方熠躬了躬身道:“那晏公子初来乍到,自不会与佟公子有何恩怨,毕竟田夫子派佟学子前往接引也是临时起意,晏公子再怎么算也算不到前往接引自己的人会是谁。只是他为何明明上午已经达到十里亭,却又是下午才发现佟学子的呢,中间的时间他去哪里了,可曾言明。”
“没有,他没说。正因如此,才不得不怀疑。正是如此,我才冒昧请晏公子在县衙住下。”
“那晏公子置办的庄园在哪里,他可明言。”
“他说不知。”
方熠倒是惊讶了一下,没想到那贵气十足的公子也有前后矛盾的时候呀。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那佟家可曾来收尸。”
“说来也惨,那佟老爷早年丧偶,在佟学子十岁那年才续弦,是一外乡女子,逃难至云崖县,被佟老爷救下,后来也就成了佟家的女主人了。佟老爷过世后,就剩下那后母与佟学子了。毕竟不是亲生母子,感情没有那么好。如今佟学子过世,他那后母并没有来,来的是佟家的老仆佟管家。”
“说来,孤儿寡母确实惨。她不方便出面也确实情有可原。”
“如此,还是那晏公子嫌疑最大呢。”
“师爷不妨探他一探。”
方熠闻言,抬头看了自家县令一眼,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不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县令又怕麻烦了。闲人师爷,闲人县令。正因如此,云崖县的风纪一向都挺好的。这远道而来的晏公子只怕来头不小呢。
作者闲话:
休息了三年,我终于回来了。以后坚决不弃坑,大家多支持啦。真想吼一声,我胡汉三又回来了……(⊙﹏⊙)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