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月誌.其二.棋子 第二十九回灯火下的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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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陆茗没有学武的天赋,但是他却很快就学会了这式“九霄”。稍作练习,便弄了个通透。梅彪对此倒也欣慰了。
正所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双方已经再次逗留了三天时间了,李纯急于去马嵬坡找寻地图,而梅彪及随行的几位星月教弟子则还需继续南下,为沿途的百姓义诊并宣传教义,纵使有千般万般不舍,也不得不说再见了。
临行之际,梅彪还为陆茗一行提了个极其可行的意见:李纯在脸上沾满了假络腮胡,乔馨岚则是换了一身男装——虽然难掩其美,但是至少从不经意的路人身前过时,不会再引得许多目光了。
辞了星月教一行,陆茗四人继续按计划先行西进。翌日傍晚,他们在朗州城外十里一间路边客栈歇脚时才忆起今儿个是上元节。
乔馨岚毕竟是女孩子,她率先提出:“我们晚上进城赏灯,如何?”
陆茗不忍拒绝,但还是考虑到了他们所处的情况,道:“我二弟进城还是有很大的危险吧。”
“我们就去赏灯。”没想到李纯竟然表示赞同。
莫生非不解:“二哥,你疯啦?”
李纯笑笑:“三弟,上元节这天可没有宵禁啊,我们完全可以傍晚十分再进城,”他努力的瞥了下自己满脸的络腮胡,“我都沾成这样了,应该没人认得出来了。况且…”
陆茗、莫生非和乔馨岚都集中了注意,李纯道:“况且,我们趁夜过了朗州城,就省得白天又得绕城走崎岖小路了,如此也能节省至少一天的功夫。就是,得辛苦你们熬夜啦。”
乔馨岚想到能赏灯,哪里还顾得上这一夜的睡眠:“我赞成。”
陆茗和莫生非思量了一番,也觉得可行,便都同意了。
入夜,陆茗四人混在赶来城中赏灯的周边乡民一起入了朗州城,守城官员也着实没看出来大胡子下那张李纯的脸。
进得城中,别是一番天地。
朗州虽不如长安、洛阳、扬州,但也算比较大的州府,花灯琳琅、交相辉映。唐时有诗单赞这上元灯火: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苏味道《正月十五夜》
又有诗道:
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褥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卢照邻《十五夜观灯》
只可惜,如此令人眼花缭乱的灯景还是不能让李纯提起精神,李纯见乔馨岚满心欢喜,陆茗和莫生非也颇有兴致,他着实不想扫了大家的兴,便约定各自去观赏,待到戌时城中最高的灯楼下相会。莫生非担心他出事,坚持要陪在左右,陆茗与乔馨岚则是在李纯的再三劝导下才自行离去。
所幸这夜平安。四人如约在朗州城最中心处的高楼下相聚,这楼上挂满了彩灯,越往高处,灯的模样愈加华丽,时不时的绚烂烟花也定是最先映在顶楼了。去岁此时,李纯还在扬州的灯楼顶层观灯呢,今朝却沦落成了通缉犯。世事无常啊。
众人正仰头赏灯,这样一番对话倒是吸引了李纯的注意:
“想来,顶楼坐的定是府令官僚咯。”一人道。
他身旁的另一人笑对:“难不成是你我之辈?”
先开口的人说:“谁叫你擅离职守,沦落得和我厮混在一起。要不然,此刻岂不也在长安观灯?”
另一人还是笑:“哈,如此,有何不好么?”
“哎,”先开口的人轻叹了声,说:“若有朝一日,我能取得功名,便也可以与你同去顶楼观灯咯。”
另一人始终笑语:“大亮,贤愚共零落,贵贱同埋没。谁人百年之后不是一捧黄土?怎地你也看重虚名了?”
叫大亮的人也笑了笑,回道:“乐天,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乐天说:“我当然知道。不过,话说回来,若论虚名,你可是天下人皆知啊。”
“哈哈”
“哈哈”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只不过,笑声淹没在了一片烟花声中。
李纯听了二人言语,忍不住上前,拍了下那个叫乐天的人的肩膀:“二位,打扰了。”
两人一齐回身,看了眼李纯,纷纷报以微笑。李纯微施一礼,道:“扰了二位雅兴,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两人看似都在三十二三模样,均是文人打扮,他们对李纯突兀的打扰到不介意,应承一声,便于李纯挤出了人群。陆茗见李纯向人群外挪,他便也跟了出去。留下莫生非和乔馨岚又可以各自再上前几步,近些观灯。
李纯引两位文人远离了拥挤的人群,陆茗也跟了上来。李纯抱拳对那位叫乐天的文人道:“刚刚听了兄长一句‘贤愚共零落,贵贱同埋没’颇为受教啊,为此才十分想拜会二位兄长。”
乐天道:“足下多礼了。不知足下高姓大名?”
李纯立刻应了句:“在下姓陆,单名一个纯字。”这时陆茗也走到了李纯身侧,听了这番回答踩放下心来,李纯又介绍了下在旁的陆茗:“这位是我兄长,陆茗。”
两位文人点了点头。
李纯恭敬问道:“却不知二位姓甚名谁?”
乐天回道:“在下白居易,字乐天。这位是我朋友,陈鸿,字大亮。”
“什么?”李纯和陆茗同时一惊,李纯问道:“您是陈鸿公子?”
陈鸿见这二人神色,心中不由一惊,慌忙道:“不,不。许是刚刚烟花声震耳,你们听错了罢。在下陈红祖,字大亮。”
陆茗听罢这个解释稍微释怀,毕竟即便真是听错了,叫陈鸿的人又何止那一位呢?不过,李纯心中却另有计较,刚刚白居易说过,若论虚名,天下没人不知这位陈鸿——或者陈鸿祖,结合刚刚这人谨慎的表情,八成真的是陈鸿本人,但是,他又不便在此挑明。便简单对陈鸿施礼,然后直奔他最初的目的:“白公子,刚刚听二位言语间提到,白公子本应在长安观灯?”
白居易倒是大方,也不隐瞒什么:“是啊,在下本是校书。我啊,是偷着跑出长安的。”陈鸿在旁拼命的示意白居易别乱说,可是什么都没阻止了。
李纯见状,略作揣摩,率先问道:“吾观白公子器宇不凡,为何私自离了职?岂不知这是触唐律的?”见白居易略显紧张,李纯直接吐出一句:“想必,阁下是不想与那奸贼俱文珍共事吧?”
“你……”白居易与陈鸿皆大惊。其实,陈鸿本就是想提醒白居易千万别说出这种类似的话,毕竟现在朝政大权被俱文珍把持着,万一被人举报了其还了得,哪成想,这个叫陆纯的先说了出来。
白居易略思量一番,突然笑道:“没想到阁下也是有志之士,实不相瞒,在下就是不想和那奸贼同朝。”
李纯急忙道:“白公子,能否请您说说长安现况?陛下,太子他们如何?”
白居易四下打量一番,路人都被灯楼上的花灯吸引了,没人注意这里这几个年轻公子的交谈,他便自叹一声,道:“哎,国之不幸啊。陛下未奸贼迫害,身体每况愈下,现在已经不能临朝了,奈何宫女、太监、太医都被俱文珍掌握在手,竟没人能援助陛下啊。我乃卑微外臣,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至于太子,哎,一言难尽,恐也……哎,说不得,大忌也。”
虽然白居易没有言明,但是李纯已经知道结果了。心中不免一阵酸楚。
四人静立了一会儿,白居易才拍了拍李纯的肩膀:“小兄弟啊,大唐…风雨飘摇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