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长廊间洒落斑驳的光影，一位身姿窈窕面容清秀的侍女踱步走过，望向远处的眼眸清澈而隐含一丝幽怨，双臂端着一个托盘，微合的陶瓷盖间飘逸而出一缕白雾，似有一丝淡淡的香甜。
    她微低下头待一旁的侍人走过后，大步走向了不远处的房间。透过微开的窗扇见林然侧卧在床边，手中端着一本微薄的书卷，眉眼温和面容恬静颇为怡然自得，望着他隆起的腹部，面上流露出一丝怨恨，指尖稍用力握紧了衣袖。
    秦菱见房间中只有林然一人，周围并未有任何侍女，一时未想过多伸手推开了房门，大步走近后才发现侍女的身影隐在了窗帘之后，面上甜美的笑容不禁有些僵硬。
    “小怜。”林然放下书卷看向房门边的人，他听众下人皆言小怜性情骄纵，看着小怜一幅柔弱的模样还颇有不相信。
    秦菱微笑了笑，继而走了过去，“林公子，我听闻你每日上午都要用一小碗粥，便特意去厨房炖了银耳莲子粥来为你换换胃口。”
    “辛苦你了，这些事不用你亲手来做，吩咐厨房中的下人就可以了。”林然温声道。
    “这是我的一片心意，怎能劳烦他人之手。”秦菱抬袖拿下碗盖，瞬间香气四溢，白瓷碗中晶莹剔透的银耳间夹杂着点点莲子，米粒早已软糯融入了汤汁间。
    林然看着碗中细碎的银耳，微愣了一下，抬头望着小怜清秀的眉眼愈发觉得熟悉。“公子尝尝看，若是不合胃口，我再去做一碗便是。”秦菱拿起一旁的汤匙递给林然，而林然面上的神情微有些茫然，许久未动。
    “公子，怎么了。”秦菱娇声问道。
    “没什么，你先放着吧，我一会就吃。”林然脑中闪现一道身影，心底微拒，抬起的衣袖缓缓放下了，若真是秦菱亲手做的东西，他又那里敢吃。不过秦菱早已嫁入云府，亦不大可能回到王府中来。但经此猜测后他再无任何胃口了。
    “若是冷了味道就变了，公子快趁热吃吧。”秦菱轻拉林然的衣袖。
    林然看着衣袖边白皙细嫩的葱指，而小怜面含期待之色的望着他，双眸似含情脉脉，这场景又何曾熟悉，身体不禁猛然一颤，下意识甩开了小怜的指尖，若她真是秦菱那就太可怕了。
    秦菱的指尖僵硬的顿在了原处，诧异的望着林然，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我自己来就好了。”林然微笑了笑，伸手接过秦菱掌心间的汤匙，浅浅的舀了一勺，作势要吞下去。
    一旁的侍女意会道，“小怜姑娘，你辛苦一上午炖的粥夫人自然会用下，而不会浪费了你的一片心意。你快回去吧，若让外人看见你擅自进厨房为夫人炖粥，恐会责罚你的。”
    “快去吧，你炖的粥味道很好，我日后还希望能吃到你亲手炖的粥呢。”林然随声应道。
    “好，公子，小怜先离开了。”秦菱微勾嘴角，转身走了出去。
    林然心下松了一口气，随手放下汤匙，侍女走近笑着调侃道，“这莲子羹炖的可是香极了，夫人怎么不用了呢。”
    “你不是叮嘱我不要随便用外人做的东西吗？”林然将粥碗推向了一侧，他日日用着早就有些腻了。
    林然见侍女仍眨着大眼睛，似有一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略有些无奈，“我觉得她有些像秦菱。”他虽未与秦菱过近相处过，但在王府的那段时日对秦菱的举止多有了解，若非小怜的容貌与秦菱相去甚远，他甚至怀疑小怜就是秦菱了。
    “我只是随意猜猜而已。”林然看着侍女微深的眼眸继而到，看见小怜与秦菱相似的举止，心间阴影猛然扩散，在不可能如当初一般和颜悦色的面对小怜了。
    “京城之大巧合的事情很多，夫人切勿多心。”侍女温声安慰道，她早已知晓小怜的身份，但不知王爷是何意，其中又有何隐情，故而未对林然提及半分。
    林然微点头，抬袖拿起一旁的书卷继续消磨时间，暗自等待着书房中的美男。
    秦菱走入长廊后，抬头望向一侧的书房，隐约见孜墨微冷的俊脸，不觉抬步走近，站在窗外凝神望着。近些时日她生怕暴露身份而不敢靠近内院半分，甚至未能明目张胆的望上孜墨一眼，只能将那份情愫暗藏在心底。
    秦菱微抬指尖轻抚窗扇，似想凑得更近一些。
    “秦小姐，王爷唤您进去。”一道温柔的女声传入耳中。
    “好。”秦菱万分欣喜的应了下来，她转身看见一旁的侍女，随即顿下脚步，面上溢满了恐慌之色。
    她尽力压下心间的不安，俯身行礼，低着头便想要离开，侍女抬步挡在秦菱面前，“秦小姐想去何处。”
    “我不是什么秦小姐，我是林公子带回来的小怜。”秦菱争辩道。
    “是吗？”侍女微扬声色，“秦小姐归府多日却未言一句，王爷可是异常担心小姐的安危。”
    “什么，王爷已经知晓了。”秦菱诧异道，她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现在她的身份暴露，恐怕日后再难接近林然趁机下手了。
    此言既出，她不可能继续辩解，秦菱不禁心间暗暗自责，若是她肯听进那人的劝诫，不去偷看王爷一眼，亦不会被发现马脚，可是她真的无法隐忍心间的感情。
    “王爷请小姐进去。”侍女道。
    “我，不。”秦菱重重摇着头，王爷极为厌恶府中之人的欺骗猜忌，若是知晓她从云府跑出后，联合外人暗中密谋，绝不会轻易原谅她。忆起孜墨冰冷阴沉的面容，她不禁心间微寒，接连向后退了几步。
    “小姐，得罪了。”侍女用力握住秦菱的手腕，拉着她走进房门。
    踏入房门边的那一刻，秦菱陡然察觉到周身间的寒意，她深低下头不敢望向孜墨一眼。
    “王爷。”娇柔的声音微微发颤。
    “为何偷偷从云府离开，为何又要换上一幅面容暗中潜入王府。”孜墨的面容微寒，指尖紧握掌心，尽力压住心间的怒意，“你若不喜嫁入云府可以明说，为什么却要欺瞒于我。”
    “我，”眼眸间蓄满了泪水欲滴而下，她何曾不想推去这门亲事，但是亦涵哥哥可曾给过她反悔的机会，“我嫁入云府后也想安心和云澈好好生活，可谁知云澈多日来不曾踏入过房中一步，他另有喜欢之人，暗中命下人处处刁难我，更是借机将我赶出了云府。”秦菱忆起那云府侍女的嘲讽之言，愈加愤怒，此事乃云府有错在先，又关她何事，一时间便有了些底气。
    “什么？”孜墨拧紧眉头，云大人乃堂堂朝中尚书，云公子以温文尔雅闻名与京城，又怎会做出如此无礼之事。但秦菱失踪多日，云府上下却毫无一丝异样，莫不是云府早已暗中预谋此事。
    那云府此举又是为何，近日朝中大臣官职频频变动，而云大人却丝毫无损，孜墨眼底的寒意不禁深了几分，他原以为云大人忠心为朝堂公正清廉，如今看来莫不是趋炎附势贪生怕死之徒罢了，不知云大人暗中与洛王合谋了多久。
    “王爷若不相信可派侍卫亲自前去探查，”秦菱低声哭泣道，她抬袖轻拭面颊上淌落的泪水，委屈异常，“我被云府中人赶出去后，便想回王府，但又生怕自己为下堂妇的身份被府中众人所嫌弃，走在街头实在无路可去，无奈才想出此法混入府中。王爷，菱儿真的未曾想过要欺骗您。”
    “那又是何人为你改容换面？”孜墨严声问道，以秦菱己力恐无法策划如此计谋。
    秦菱微微摇头，她答应过那人绝不吐露一句，若她说出暗中阴谋后，王爷亦不会在原谅她了。
    “说，”孜墨厉声道，多年来晋王府待秦菱不薄，他不相信秦菱暗中与洛王合谋，试图谋害晋王府。亦或是秦菱心思单纯被他人利用了。
    “我异常伤心的在街头走着，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公子，他见我眼含泪水，便心生怜悯请我到茶楼中小坐，细细询问我为何事所伤，我一时未多想便向他吐露了全部的事情，他知晓后便为我想出这个主意。我暗中改头换面后既能退去下堂妇的身份，又能重获新生回到王府中，我当时便答应了。”秦菱见孜墨面露疑色，眼眸异常寒冷，俯身跪在了地上，“菱儿所言句句属实绝无一丝欺瞒，求王爷相信我。”
    “菱儿心知不该相信一个陌生人，但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秦菱凑上前握住孜墨的裤脚，泪水顺着面颊缓缓淌下。“菱儿只想回到王府，真的别无他想。”
    “秦菱，你先起来，此事却是本王疏忽未曾调查清云府的底细，而擅自令你嫁入忍受了诸多苦楚。”孜墨看着秦菱微颤的双肩，白皙的小脸犹挂着点点泪花，心下稍软了几分，俯身扶起秦菱。只是他尚不知云大人早已与洛王合谋，犹想假借联姻暗中拉拢云大人。
    孜墨轻叹了口气，如今秦菱新婚不久便被云府赶出，背上下堂妇的恶名，日后怕是再难嫁与良人，而若他前去云府责问，以秦菱刁蛮的性情，云府必句句有理，但此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可还记得那位公子的相貌。”孜墨望着秦菱娇柔的面容，心间不禁多了一丝愧疚。
    “那位公子头戴面纱，与我相谈不过片刻便匆匆离开了，余下的我并不知晓。”秦菱低头小声道。
    “此事你不要多想了，安心留在王府便是，至于云府那边过几日本王必会给你讨一个交代。”孜墨微点头，恐怕他再多问，秦菱亦说不出任何了。
    秦菱缓缓放下了心，微抬头小心翼翼的望着孜墨的面颊。
    “这几日委屈你了，”孜墨抬手示意一侧的侍女，“待秦小姐回房休息。”
    秦菱跟随在侍女身侧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顿下脚步，“王爷，请不要将我的真实身份告诉林然。”如今她好不容易才取得林然的信任，只待暗中下手的机会，若林然知晓她的身份，有所警惕，恐怕先前的努力便会前功尽弃。她可不愿看着林然一直高座于夫人的位置，而一辈子被林然压在底下。
    秦菱看着孜墨幽深的眼眸忙解释道，“如今我与林大哥相处得很好，林大哥更是暗中对我多加关照，若林大哥知晓我的身份后，恐不会如这般和颜待我。”
    “你多心了，林然并非记仇之人，若你无意伤害他，他便会好好待你。”孜墨的言语温和了些许，他自然甘愿看着秦菱与林然和睦相处，如今秦菱能想开就更好了。
    秦菱暗道，若林然得知她的身份不偷偷向王爷告状，将她赶出王府才怪呢，“王爷，我如此不仅仅是为了林大哥，我更想改头换面重新生活。小怜不想再做曾经骄纵蛮横的秦小姐了，小怜只想安静的留在王府中做一个下人就足够了。”秦菱看着孜墨，黝黑的眼眸间若有一丝水雾。
    “你放心便是，府中下人绝不会暗中多言一句。”孜墨轻拍秦菱的指尖，如今他已亏欠与秦菱，若在将秦菱视为一个下人，又如何对她逝去的爹娘交代。
    秦菱微摇头，缓缓屈膝“小怜求王爷成全。”
    “好吧，你想如何随心去做便可。”孜墨看着秦菱眼中的执意微点了点头，但日后他绝不会在逼迫秦菱做任何了。
    “谢谢王爷。”秦菱欣喜的应了，待日后她除去林然，必然陪伴在王爷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