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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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满将雨润背回偏院时,见刚才的小厮手持烛台等候在门口,其身后还有一位头发斑白,身着青色长衫,手提木制医箱的老者。
小厮假意地客气道:“您到啦。”然后见对方没有理会自己,便讪讪地笑了一笑,然后继续道:“这位是曲先生,是从长安一路随来的医官。”
秦府此次出丧少说也有一二百人,其中将近一半是妇孺和年老者,秦家的大管事付江特地请曲氏一同前往,以免路途上有人伤病,也可以及时有人医治。
曲先生本来半夜被人扰醒,心有不快,可一见到阿满背上面色苍白如纸,衣服上布满血渍的少年,连忙道:“赶紧把孩子抱进屋内。”毕竟天下医者父母心。
阿满背着雨润疾步来到少爷的门前,一脚踹开房门走进,然后小心地将雨润平躺在床上。
小厮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匆匆离去。
而曲先生则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一只手帮雨润把脉。
与此同时,阿满来到秦淑寰门前,敲了敲门,却见里面没有动静,他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又敲了几下。
秦淑寰这次才慢慢转醒。虽然安眠的熏香早已烧尽,可是她的屋中仍然糜留着一股淡淡的味道。
秦淑寰半坐起身问道:“门外是何人?”
门外传来阿满一贯低沉的声音,“是我夫人。”
“这么晚了,什么事?”秦淑寰又问道,她先前睡得深沉,全然没有察觉到屋外的动静。
“润儿受了重伤,要马上医治。”
阿满心道:此刻难以解释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就避轻就重地说了。
秦淑寰听闻后面色微变,顿时千丝万缕在脑中闪过。难道上面已经开始动手了?她迟疑了片刻后,又自我安慰道,不会的,现在时机尚早,又何必打草惊蛇,可能只是事出巧合罢了。
阿满见夫人半晒儿没有答话,心下起疑,今夜发生诸多变数,不由得他不提高警惕,一只手按住刀鞘,而另一只手则手握刀柄,沉稳地问道:“夫人可好?”
秦淑寰的思绪被阿满的问话打断,急忙道:“我没事,你先过去雨润的房间看着,我马上过去。”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阿满这才松开了紧握刀鞘的手指,依命回到了隔壁的房间。
他前脚刚迈入门槛,后脚就听到身后传来梓风急切的声音。
“他怎么样了?”
阿满转头看向梓风,见他从院门口疾步走来,回道:“先生刚给他把脉,还没来得及问。”
梓风点了点头,迈入房间。
屋内,医官正俯下身子,两手掰开雨润的眼皮,然后又坐回到了矮凳上。
梓风忙上前询问道:“敢问先生,润儿现在伤势如何?”
老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先生但说无妨。”梓风将自己紧握的拳头藏到了身后,用平静的声音问道。
这时,秦淑寰也迈进了卧房。
医官起身有礼地向她行了一礼,道:“见过小……”他顿了顿,又改口道:“见过夫人了。”
秦淑寰屈膝还礼。
曲氏侍奉秦府二十多年,在秦淑寰还是幼女的时候就见过她,还帮她诊过脉。当然,后来秦淑寰离开秦府后,二人就不曾蒙面过,直至此刻。
“据我多年的医治经验来看,这位伤者脑后受到过重物撞击,留下了一道口子,”说着,曲氏一手指向雨润的脑颅,“好在包扎的及时,伤口的血流已经止住。”他的手指又分别指向了雨润左边的大腿和右边的小腿,“他的左股骨有一处骨折,而右腓骨有一处断裂。”
阿满因为在给雨润探查伤口的时就知道这另外两处伤病,所以没有感到意外,而一旁的梓风倒吸了一口冷气,背后的拳头紧握得骨节泛白。
对于刚得知雨润受伤后又看到眼前此番情景的秦淑寰,这好比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打击。尽管雨润从身份上来说不过是梓府的一个下人,可是雨润和梓风从小在其眼皮底下长大,对自己的幼子又是忠心耿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这个孩子的疼惜之情虽然及不上自己的亲身子,可是也是把他看做自家的晚辈一样照抚。秦淑寰一手扶住茶桌,一行清泪不禁流下。
“母亲。”梓风见状,慌忙上前扶住对方的手臂,让其在茶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秦淑寰片刻后平静了情绪问道:“那敢问先生该如何医治?”
“这个孩子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我会帮他后脑伤口和腿骨的断裂及骨折处涂抹伤药,然后用纱布包扎上,之后将六块木板分别固定在腿骨的伤病处,以固定骨骼位置,等骨头自然生长愈合,快的话恢复需要三十日,慢的话需要四十余日。”他顿了顿,继续道:“孩子头颅上的伤势虽然不会有致命之险,可是因为医治得不及时,创口周围的皮囊下有大块淤血,使得脑部的血液无法通常流动,可能伤者会永远这样昏睡下去,也可能醒来后无法像其他人一样正常说话行走。”
在场的三人都面色惨白,就连阿满都万万没有想到雨润的伤势竟会如此严重。
梓风双目赤红地盯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那张脸孔,手指指甲深深地插入先前被划开的伤口处,血液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地。他觉得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心中的疼痛。如果不是因为他,雨润就不会遭受如此飞来横祸,如果不是因为他没有独身前去,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也不会是雨润。
一旁的阿满看出了少爷的心思,可他无力劝慰,因为倘若他当初没有执意跟从梓风到猎场救人,或许雨润就不会伤病如此。可是他并无后悔,对手没有留给他其他的选择,他绝不会让少爷和夫人身处险境。
曲氏见众人悲痛的神色,也是叹息一声:“老夫行医多年,在长安也算得上是有名号的医官,为秦府效力了整整二十六年。可是,这世间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知晓一位住在安阳城外西郊的从医者,此人游遍大江南北,医治过各种疑难杂症,比起他的医术,老夫怕也是望尘莫及,可是此人行为不合常理,有钱的人他不一定会给治病,但一定会给自己喜欢的人看病。我可以书下伤者的基本病情,然后由你们转交给此人,如若他愿意医治,夫人不妨一试。”
秦淑寰屈膝道:“那在此谢过先生。”她深知,为医者,尤其是居官位者,多半心高气傲,绝不愿意承认他人医术高于自己。曲氏如若不是真心想帮雨润也不会说出先前的一番话。
阿满到秦淑寰房中取来笔墨和竹简放到茶桌上。老人在茶桌边坐下,快笔草草在竹简上写下几列字,然后交给秦淑寰。
“你拿着我的笔记到付管事那里,说明是我叫他派人将竹简转交给此人,他自会知道应该如何行事。”老人接着说道,“我要开始给伤者敷药了,还劳烦回避。”
“我想要留下。”梓风道。
老者默许。
秦淑寰走到门边时,侧身望了一眼儿子,心下默默叹气,走出了房间。
“夫人可要让我去递送竹简?”阿满问道。
“秦淑寰摇了摇头,她不想再出什么差错,回道:“我会和你一同去,亲自将竹简交于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