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突如其来的栓子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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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程子初开始了,在那个极尽崩溃的夜里。在崩溃的边缘,我开始了和程子初的故事。程子初会在见到我时带着微微笑意,也尽可能的把我照顾周全。只是,我对他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依旧原来的样子,不冷不热。
    似乎,我和程子初只是在一时气急下,以寂寞的名义相互吸引。
    我从不问及他的过去,也从不想听,很多时候,我反倒不希望他出现。那样我会有大把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重逢栓子后的某一天里,程子初带着一瓶陈酿,给我倒了一杯。喝下那酒,烧灼感自下咽之后,一直蔓延到胃里。
    我的表情及其不舒服的纠结着,说道:“你喝的是酒精吗?”
    他悠哉悠哉的品着,云淡风轻的说道:“是想念。”
    想念,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一个人,寂静的夜里,坐在窗前点一支烟,默默的看着车流穿行发呆。最终,溺死在在记忆之海深处。
    柔肠百结,愁思纷扰。
    你曾否遇见过那样一个人,他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印在你的心底,你会学着他的样子抽烟,当一支支烟吸尽后,自己已是潸然泪下。
    偶然间翻开回忆时,你才发现记忆力全是他的印记。
    那个人,曾是你儿时的陪伴,后来的眷恋。你们一起经历了多年的风风雨雨,只是最终却注定了别离,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没有他的日子,你会想念,一遍又一遍的想念。其实,你早已是情之至深,只是自己却浑然不觉。
    我不在说话,程子初也默默地喝着酒。
    我们各自坏着各自的心事,刻意保持此刻的沉默。
    沉默中,我的电话响起。褚浩在电话里开门见山的说:“栓子的父亲去世了,颅脑大面积出血,前几天转院到这里转这里,可惜来得太晚了。”
    难怪我会在医院里看到栓子,即便重逢又有什么意义,此生我也不愿和他再有交集。
    褚浩说:“我知道不该给你打电话,你和栓子有点怪怪的,可是实在没办法,所以你快来
    吧。”
    “我……”
    “白一城,算是我求你,这一次我求你。”
    我挂断电话,对程子初微微一笑,之后穿上衣服去往殡仪馆,留下他一个喝闷酒。
    在殡仪馆门口,我见到了褚浩。他看见我他舒了口气:“你终于来了。”
    “怎么了?”
    “栓子现在很不好,我很不放心,你替我看好他。”
    我点点头,随着他走进灵堂,灵堂里充满肃杀的气息。这是我第一次面对死亡,一时间心里止不住的忧伤。
    栓子跪在棺椁前,披麻戴孝,好不憔悴。
    他看着我,没有表情,扑到我的怀里,说:“你来了,真好。”
    那一刻,我的心里百味陈杂。看着这个我曾经伤我至深的人,此时此刻有些可怜,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平都消失殆尽。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守灵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的遗体告别式很简单。在遗体去火化的那一刻,栓子撕心裂肺的大喊着:“爸!”
    栓子把他父亲的骨灰,葬在了一块买好的墓地。下葬后,他在墓碑面前长跪不起,直到褚浩把他生拖硬拽带到车上。
    在车上,栓子靠在我身边,他对我说:“你还在,真好。”
    说着,他躺在我的怀里睡着了。那一刻,我竟然觉得他有些可怜。他小时候父亲离婚,母亲
    早就失去了联系,父亲对他而言一直是一座可以依靠的山,可是那座山却轰然崩塌。
    现在唯一疼爱他的父亲也离开了,他彻底成了一个孤儿。
    葬礼结束后,栓子又消失了,好似他从不曾回来过。
    在刚到家的那个下午,微寒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冷。我紧紧了紧领口走在街上,看着寒风中干枯的树枝瑟瑟得发抖。
    寒风宣示着秋的即将结束,今年的冬天或许会来得早一些吧。
    不由得加快了回家的脚步,到家后我泡了一杯热茶放在阳台的柜子上,坐在窗前摆弄着林豫送我的吉他,看着人来人往的马路,忽然止不住的流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的想哭。
    “怎么了?”程子初拉了一张凳子坐在我身边。
    “没怎么。”
    程子初把我拉进他的怀里:“好了,不哭。”
    我一时脆弱,说道:“程子初,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是吗?”
    他没有回答,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就那样依偎在他怀里,明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诱惑,好比寂寞时的慰藉,却贪婪的汲
    取一时的温暖。
    “深秋了。”程子初忽然意味深长的说道。
    是啊,深秋了。冷风过处,落叶纷纷。在高中时,我曾经执着于一句伤感的话:叶的离去,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说这句话的那个人,他叫林豫。
    说话时,他怅然若失,我也陷入久久的沉思。而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了。叶子的离去,就只是离去,每一个生命都有一个起点,也都会有一个终点。在陪伴树枝经历了一整个盛夏的烂漫,叶子也累了,于是它选择默默离开。
    程子初的手机一声声震动着,看见电话号码,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我看不懂的表情,直接挂断了。
    电话再次响起,他又挂断。如是几次后,电话依旧不依不饶地响起。
    我离开他的怀抱:“去接吧。”
    “好的,你等我。”他离开阳台,走到客厅里接听电话。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动气,在电话和某人不停的吵架。半个小时,他走了出来,对我说:“白一城,我要离开一阵子。”
    “放心去吧。”我说道。
    他拍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开。
    我从未想过他说的“一阵子”,竟然是三个多月。三个月,从落叶到落雪。再见到他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程子初离开后的没几天,栓子出现在我的门前。
    我下班回到家,看见他面色呆滞的坐在我的门口靠在一个行李箱上。他瘦削了很多,满脸胡茬。我吃惊于他的突然出现,原地驻步。
    他淡淡的说:“你回来了?”
    待我回过神来开了门,他随我进屋,径自到床上埋头大睡,没过多久想起了他的微鼾。
    我烧了点水,下了最后的一点面,之后开始收拾屋子。前几天楼上发水,殃及了我,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看起来仍旧有些惨兮兮。房东已经和楼上协调了,重新装修是不可能的了,倒是房东拿了很多的赔偿。
    栓子醒来时,已经接十多点了。我刚好把整个屋子可以擦拭的地方重新擦拭了一遍,点上熏香,感觉舒服多了。
    “我饿了。”栓子突然说了一句话,把我吓了一跳。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什么都行。”
    二十分钟后,我把一堆烧烤拿到了他的面前:“只有这个了,将就吃吧。”
    他开始狼吞虎咽。
    “有酒吗?”他问我。
    我记得冰箱里好像还有一些啤酒,可是翻来翻去就找到两个。我把酒拿到他面前,他起了一瓶,喝了一口之后对我说:“坐下。”
    我搬了张凳子坐在他对面,他把酒递给我:“陪我喝点。”
    “不了,你喝吧,我明天上班。”
    “好吧。”他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之后又问,“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你吃吧,我有点累了先躺一会。”说罢,我绕到他身后躺在床里边,摆弄着手
    机。
    “那是你的木吉他?”他问。
    “是。”
    “我吃完了。”
    “放一边吧,明早再收拾,睡觉吧。”
    他关了灯,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毯子,脱了衣服,在床外边躺下,微微喘息:“你弄了什么,这么香?”
    “熏香,胡乱买的,屋子被水泡了,醺醺。”我回答。
    “是茉莉的味道。”他说。
    “我不知道,看着便宜就买了。”我说。
    “哦。”
    他后来又和我说了好多话,迷迷糊糊的,都没记住。第二天,我醒的很早。在冰箱里翻了许久,找到了一个胡萝卜、一块冻豆腐、两个鸡蛋,还有一包虾子酱。我胡乱的把胡萝卜切了丝和豆腐顿了汤,在里面加了点虾子酱,两个鸡蛋被我煎的有点糊。
    之后,披了条毯子坐在阳台上点了一支烟。阳台向东,连着厨房。我坐在阳台里,一面等着饭煮熟,一面看着东方的天空发呆。
    “在看什么?”栓子俯身在我耳边温柔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
    “发呆。”我回答。天空微微的泛白,路灯的灯光显得有些微弱。很安静很安静,偶尔的车声从远处传来,刺破了破晓的静谧。
    “你抽烟?”他问。
    “是啊,我抽烟。”不知什么时候起,抽烟成了一种习惯。
    栓子拉了一张凳子,坐在我旁边,陪我发呆。
    “你冷吗?”我问。
    “还好。”
    我把他拉进毯子里,他却径自靠在我身上,我本能的躲开把毯子直接披到他身上,弄的他一脸尴尬。
    片刻后,他把我拉进毯子里,我也不想在反抗,有时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
    于是,两个人挤在一条毯,一时无语。
    天渐渐的大亮了,太阳睡了一夜,打着哈欠,不情愿的从地平线升起。
    “去吃饭吧!”我说。
    我们静悄悄地吃着饭,煎蛋已经冷了,汤的味道却不错,情不自禁的多喝了一碗。吃过饭,我给了他一把钥匙,收拾收拾去上班了。
    走进办公楼里,电梯直上16层,我来到了程子初的公司。在这个接近1000平米的职场里,我已经奋斗了四个多月了。这是程子初几个公司中的一个,和他经营的其他公司一样是,这里永远很忙碌,和他经营的其他公司不一样的是,这里的规模是最小的一个。
    在同事七嘴八舌里,我知道程子初是去浙江处理什么事情。我开始有些疑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程子初,有什么事情可以将他掣肘。还记得,初见他的惊鸿一瞥,招聘时的人海匆匆,再见时的班荆道故,不知不觉间已经认识程子初一年多了。
    这一年多里发生了太多,我似乎长大了。学会了在人海匆匆中,给自己一刻偷闲。可是,曾经陪我一起长的那个人,却不在身边。
    林豫,你在哪里?我想你了!
    我依然记得,同是这样的深秋之时,林豫给林豫办了转学。他转学到城里,所以好久我都见不到他。
    在一个周末的黄昏,我信步来到校园,捧着一本《诗经》。
    “诗经?”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阴阳怪气的说着,吓我一跳。
    我抬起头看去,是林豫,逆着光我看不清楚他的脸。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挑起眉毛:“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里?”
    “你不是转学了?”我问。
    他兴奋的说:“又转回来了!”
    知道他回来了,我分外高兴,口不择言问道:“你为什么又转回来了?”
    他阴阳怪气的回答:“想你了,所以就转回来了。”
    说着,他张开双臂。我淡淡的“哦”了一声,他嗔怪的说:“你怎么不抱我,我都等半天了。”
    “想我干嘛?”
    “这是我的权利,你可管不着。”说着,他抱住我,在我耳边轻语着:“白一城,我回来了。”
    他抱着我,秋风吹过,不知名的植物播撒着棉絮状的种子,一团团的随风缠绵缱绻着。多年以后,我在书上看到了那种植物,它的名字是萝藦,他还有一个另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芄兰。
    芄兰之支,童子佩觽。虽则佩觽,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芄兰之叶,童子佩韘。虽则佩韘,能不我甲。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自很多年前的那夏日,在小暑后过后的第二天,林豫来的我的世界里。从此,他成为我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静好的岁月里,我们曾许下一起长大的诺言。
    荏苒的时光中,我们曾交付彼此诚挚的感情。
    轮转的日月下,我们曾笑说相逢之时的喜悦。
    初见时,恰逢两小无猜。再回首,却已然物是人非。
    枯叶无奈随西风,
    霜天向晚冷凄清。
    不恨人间别离事,
    却怨思情竟日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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