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第二十四章 心灵之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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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睡了两个小时,文森特醒过来,亨利照顾他喝水,吃一些东西。然后,他们决定离开,到山后的海边去。
他们扔掉所有的武器和弹药,只留了文森特的小手枪,放在亨利口袋里。
外面的天色已是黄昏,林子完全寂静下来,只有虫子啾啾地在草丛里叫唤。他们沿着吉恩所指的路线往东,在山顶附近遇到一小队巡山的警察。
“你们是做什么的?”一个警察上前盘问。
“警官先生,我们是野营的游客。”文森特挽住亨利的胳膊,回答。
警察看看他们,男的白净帅气,女的漂亮柔弱,不像他们在追捕的玛奇朵雇佣兵,于是说:“你们小情侣注意安全,山里危险,赶紧下山去吧。”
“警官先生,我们想到海边露营,怎么走?”文森特问。
“爬到山顶再一直往下有一个海湾。我们边巡边送你们一程吧。”
于是,警察小队打着手电,一直护送他们走到后坡的山腰,再三叮嘱他们注意安全,继续巡山去了。
他们来到海边,亨利让文森特坐在旁边休息,然后拾来材火,升起篝火,又到礁石下摘来一些海贝。他们坐在火堆旁,喝水,烤海贝,补充些能量。
“总裁,走了一天,你累了吧?”亨利关心地打手势。
跳动的火焰在文森特苍白的脸上映出忽明忽暗的红色,给他添了几分神秘的美丽,他笑了笑:“还好!”
亨利敬佩地望着他,比划道:“总裁,没想到你看上去身子骨很娇弱,却挺能吃苦。”
“我跟你一样出生贫寒,感觉不到什么是苦。”文森特回答。
见亨利眼中充满疑问,他接着问:“你想知道我的故事吗?”
亨利点点头,他真的很想知道他的成长细节。
文森特用哑语给亨利讲他的故事:
“我来自于美国马萨诸塞州。养父汤姆。瓦伦丁是长途货车司机,有一天,他经过一条偏僻的盘山公路,在路边捡到了大约三个月的我。那时,汤姆的女友带着他们出生不久的孩子离开了他,为了填补情感上的空虚,他就将我留下来,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汤姆心地善良,但有个最大的缺点——嗜好赌博,一旦上赌桌,他就会几天几夜不回家,把我托给对门的麦琪。
“麦琪是一个妓女,她生过一个女儿,养到两岁时,孩子发生意外死亡,以后,她就靠吸毒麻痹自己,我来之后,麦琪就承包了我的衣物,一直把我打扮成一个女孩模样。
“汤姆赌博赢了钱,回家会带给我小礼物,教我打牌,那就是我童年最开心的时候,如果输了钱,他脾气就很暴戾,我必须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否则就会挨打。
“汤姆不在家时,如果麦琪忙生意,我就在一边看电视,麦琪上街等生意,我就跟着她,帮她拉生意、买毒品,很小就学会了八面玲珑地讨好嫖客、毒贩以及各种街头混混。
“那时候,每当我站在破败的街头,听着东家酗酒的父亲暴打妻子、西家的孩子为食品玩具争吵打闹,小小的心中就会生出一个强烈的愿望,要走出这条街区,走到电视里展示的那些美好生活里去。”
亨利的心中生出巨大的同情,他想起妈妈去世之前,父亲常来看望母子俩,一家三口快乐又温馨,也许,那就是小小的文森特向往的美好生活。
文森特对亨利笑了笑,继续比划:
“我五岁那年,麦琪嫁人,汤姆提前把我送到学校念书,从此,我的视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因为儿时的梦想,我成为学校有史以来最爱学习的学生,学校对我非常器重,全方位培养我的能力,引导我学会独立思考,认知世界。学校图书馆成为我的最爱,阅读为我开启了通往精彩世界的另一扇大门。我立志要不断努力,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高中毕业,我被哈佛大学录取,汤姆和我都以为遇到了命运的转机,可是,悲剧却在那个暑假发生。”
文森特叹了一口气:“由于汤姆一直嗜赌,看他有时因为欠赌债被殴打,我特别心疼他,在小学和初中阶段,我一直偷偷向街头毒贩进毒品,在校园内外贩卖,赚钱帮他还债,可是,上高中以后,为了申请大学,我的全部精力都用在学习和社团活动上,没有看紧他,他又欠下了一大笔高利赌债。
“在我准备去大学的头一天,五个凶神恶煞的人闯进了我们的家,本来是逼债,见到我却起了色心,围着我动手动脚图谋不轨。汤姆抄起一把刀,拼命挡开了他们,保护我逃走,自己却被几个恼羞成怒的暴徒砍得血肉模糊,三天后在痛苦中死去。警方将案件定性为群殴,几个暴徒被关了一段时间,就被他们的上司保释了出来。”
文森特脸上露出一丝凄凉的微笑:“唯一的亲人没有了,我很伤心,却没有掉眼泪,命运不会同情弱者,我记住了这些人的容貌和名字,于是下定决心,迟早有一天,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此时,文森特深深呼吸一口气,继续比划:“我主修的是应用数学专业。为了早日赚到报仇的钱,我业余时间都用来钻研各种赌技,一到假期就去赌场打工,培训赌博技能。我天天研究赌博,却从来没爱过赌博,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我上赌桌从不贪婪,见好就收,该弃就弃,加上我的数学基础和一点天赋,赌博起来所向披靡,毕业两年之后,我积累出足够的钱,让打死汤姆的恶徒一一偿还了他们的罪恶。”
亨利一直默默望着文森特的眼睛,没有插一句话,多舛的命运只能让一颗坚强的灵魂越挫越勇,他从心底倾慕和敬佩他。
最后,文森特眼神流露出一丝无奈,他比划道:“哈佛大学的每一个校友,都怀揣着一个‘世界因你而不同’的梦想,我也一样。我喜欢经济学,大学修了经济和数学双学位,毕业后本该选择在华尔街做一名投资经纪人。可是,我偏偏心胸狭窄,一日不为父报仇,就内心难安。就这样,我从内心深处不认同汤姆的生活方式,却踏上了跟他同样的与赌为伴的人生道路。”
亨利的心中荡起波澜,文森特为父报仇走上赌博之路,他却是因为看了他一张勾人心魄的照片而来。现在,他坐在这个鲜活美丽的人儿对面,倾听他的故事,内心更多的是满足,因此,他看着文森特幽深如湖的眼眸,抬起双手,比划说:“总裁,你不用遗憾,人生道路,只要心中有一个方向,荆棘坎坷意味着一条捷径。”
他掏出手机,打出一行大大的字,调成闪光,面对文森特举起来:
“今天你因世界而不同,明天世界会因你而不同!”
文森特看了,凝重地表情顿时轻松起来,他微笑:“亨利,你真乐观!”
亨利回了一个饱含深情的笑容。
文森特凝视着亨利的眼睛,看了他好一阵,然后将脸转向大海,看海涛拍岸。
亨利的心被文森特看得热热的,他给火堆加了些材,拨了拨炭火,火燃烧得更旺,透过火影,他静静地看着文森特的美丽轮廓,看他的长发被海风拂动,在心中暗暗发誓,此生要好好保护他,不让他娇弱的肩膀再去承受那些炼狱般的人间苦难,要帮助他实现世界因他而不同的梦想。
默默地坐了很长时间,文森特终于起身,“我去睡了!”他钻进了帐篷,没有拉帐篷拉链。
过了一会儿,亨利将身子探进帐篷,文森特已经躺进睡袋,闭上了眼睛。他在暗夜中凝视着他的脸庞,很久很久,然后将手伸向自己的包,拿出睡袋,拽到帐篷外。轻轻地,他从外面拉上了帐篷的拉链。
亨利钻进睡袋,仰躺在沙滩上,望着星云满天的夜空,听着哗啦啦的海浪声,心中想着帐篷里的人,生命里第一次,他跟一个人心灵的距离如此之近,他爱上了那颗历尽苦难却不屈不挠的灵魂。以前,他无数次幻想爱抚他的身体,今天,他却愿意守护在帐篷外,陪伴他的心灵。此时流淌在心灵之中的曼妙,如同广袤的银河,不断奔涌而来,将他的心淹没,他的每一片思绪都贮满这爱的琼浆,每一个细胞都沉醉在爱的旖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