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契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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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我轻摇着蒲扇独坐院中遥望着那一轮崭新的冰月,她依然同载希一样美丽又同样有着阴暗的背面。有时候我面对载希时,心里对他的邪恶面无比憎恶。他也知道我对他的这份憎恶,他现在做的就是坦然接受我对他的一遍又一遍的审视。
他不知何时悄然无声地坐在我的对面,背对着月光让月辉剪下他朦胧的轮廓,显得格外静谧纯美。
“把玉涛嫁给令冲吧!”他说的很轻,宛如这月色一样如水温柔,“令冲会对她非常好!”
我不语,继续平摇着薄扇!
“斐颉虽有几分喜欢玉涛,但也仅限于感激上的喜欢!可令冲不一样,他有着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恋和渴望!”载希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露,浅泯一口,完全不理会我对他的冷漠,“斐颉是个憨实的呆子,令冲却是一个孤独的男人。赐给他一个美丽的妻子,他会心存感激的!”
我把扇子一丢,起身回屋。
借着月光的清辉走向床边,面对始终沉睡的昊天凝立了很长时间,又转身走出屋。见到载希半躺在摇椅上轻摇着薄扇,他笑了笑:“玉涛不像你,她拿得起放得下,她要争取斐颉早争取了。斐颉明知道自己有责任要娶玉涛,但这只是责任,他拿捏的很清的。令冲各方面都不差,配得起玉涛的。俩人成亲开枝散叶,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你有什么目的?”
“呵呵,我能有什么目的?”他拿蒲扇遮住了脸,“我想看到孤独的人能幸福!”
我心里一阵冷笑:你又把自己当成受依奉的月神了?还不是怕玉涛对斐颉失望转而对苏合产生感情更怕我会撮合他们二人?
“玉儿,你才是最坏的!”他慵懒的声音从扇底飘出,“不过,我还是爱你的邪恶!”
你才是又邪恶又无情的混蛋!
微风一过,他从躺椅上消失不见,但声音留在了风中:“玉儿,昊天空有碧桑的灵魂却无碧桑神力统驭融冶他们,只能被他们拖累沉睡,就是回到混元山把他送进蓝月借助他的神力只怕也无济于事啊!”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要么把碧桑的灵魂从昊天的灵冥中脱离,要么……”
“要么什么?”
载希还是把自己溶入夜风之中就是不凝身与我说话,带着凉露的夜风从我的耳畔如水掠过:“把务相用轮火炼成聚魂丹,相信你能做得到!昊天一醒,照样带我们回凡尼!”
“你相信?你从哪里看出来我能做得到?”
他可恨的笑声吹落了片片风铃花瓣渐隐入浓浓月色里,不再让我辩得半点声息……
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我便让金鹏回去找他的父亲扶沧让他给我绘一大炼丹炉。
除了载希平静如斯其他的人都很吃惊,他们不明白我为何有这莫名其妙的决定。
金鹏问道:“姑姑,那你告诉我这炉拿来做什么的?就是我爹同意为你做,可务相一定不允许让他为你铸炉啊!”
我笑着在他的掌心写下一串数字:“傻孩子,这炉不拿来炼丹难道还拿来烤饼?我有本事能凝创也就有能力铸一炉,只管让他按照尺寸给我构绘,其他不劳他烦神。”
金鹏虽心有狐疑但还是化风离去。
“沉璧,你炼什么丹啊?”斐颉按捺不住他心头的疑惑猜道,“是不是拿来治箭伤的?”
我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娶玉涛?”
“啊?我……”
斐颉想不到我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了当地向他索要他的感情责任,他有点措手不及。好在他仍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他沉默片刻给出了他的答复:“明天!”
一听到是明天,虫子立即欢呼:“十舅…”
还没等虫子欢呼完,我转而问令冲:“冲舅,你什么时候向玉涛提亲?”
令冲再没想到我会问他,他完全愣了!
石头急呼:“冲舅,你快回答啊!妈妈问你呢!”
令冲恍了恍神,向玉涛投去坚定的眼神:“玉涛,如你不嫌弃令冲粗鄙我愿守护你一生!”
玉涛又羞赧又失落又无主,低头跑出了院子。
虫子推着如木桩杵着的斐颉:“十舅,还不追?”
斐颉义无反顾地追出了院子,众人都听到从令冲心里传来的那一声深深的落寞的叹息。
就在众人各自散去之际,我们听到很响的一声“啪”,然后,斐颉脚步轻松地进了院子,虫子惊呼:“十舅,你的脸肿了!”
“哈,肿了吗?”斐颉上前揽过虫子,“走,同十舅去把那天外天凝造起来,就送给你了!”
“真的?我要做九泱岛主!”
“行——”
“玉涛在院外吗?”
“嗯,在吧!?”
“那我们从哪里走?”
“从……”斐颉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天空某一角胡乱指了一个方向,就带着虫子顺着那个方向身消影匿。
霓不放心玉涛正要去看看却见玉涛平心静气地从院外走了进来,衣袂潇洒得不沾一丝忿怨。
她经过我的身边明确无误问道:“你很愿意让我嫁给令冲吗?”
“对!”我回答得无半分愧意,明彻得就像清澈见底的小溪,“相信令冲一定会信守对你的爱诺!”
“斐颉不可以吗?”
“斐颉给你的是承诺!更何况,有人在你之先拿命救过他!”
“我知道!”
玉涛再坚强也抵不过心头的那丝情殇,她坠下了哀婉又晶透的一滴星辰。
大福推了推令冲,令冲如梦方醒凝托出他的那颗星云流岚幻动的金星大步走到玉涛跟前:“玉涛,愿意做金星之主吗?”
“你,心里只有我一个?”
“对,只有你一个!”令冲对她剖解着他自己的心,“先前我对…”
玉涛立竖二指轻挡住他的嘴唇:“我只要现在和将来,你明白吗?”
令冲为之动容,握住她的手:“明白!”
“金星之主我不做!”
令冲再次失望!
“傻瓜,我只做金星之主的妻子!”
令冲狂喜:“你说真的?”
玉涛粉颈微垂:“真的!”
令冲不顾众目睽睽抱起玉涛旋转如风:“今天就嫁给我!”
“我要穿礼服,要一个大花园,要一座宫殿!”
“好!”
我无法用盲目读出玉涛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可我能听出她的笑声中不带一丝委蛇,起码现在的她已敞开心扉接纳令冲了。
家里的人为他们操办了一场最美的星光婚礼,当然这是斐颉给予他们最真心的祝福。玉涛沐在漫天的繁星下一步一步走向那名身穿纁红礼服英俊超凡的男子,在明与暗最美妙的光辉里她的面颊显得那么鲜妍,那么温柔,那么深情。
“玉儿,如何?”载希递给我一朵灿如火焰的火影花,悄声问道。
“很好!”我轻嗅着这朵无半点芬香的花,鼻尖触到如丝绸般的冰冷,“猜猜我现在想到了谁?”
“呵,这花是我的法力花,你还能想到谁?”载希笑道,“总不能是火神无垢吗?”
“无垢我时常想的!”我把这花别于耳边,“莫商!”
“莫商?你为何想到他?”
“莫商在你们兄弟中是最不合群的,他清高冷傲的特点倒与务相相像。”
“对,只可惜能力不及务相!”
“不是能力,只是命运没眷顾到他的身上!他身为冰雪之神偏对烈火极其渴望,这是为何?”
“哼,喜欢自不量力!”
我对载希刚有的那点好感转眼又消失:“他最恨你,他时时想杀了你!”
“杀我?那他得有本事让我魂飞魄散!”
“你就对他没有半点愧意?”
“愧意?”他突然拿掉我别在耳边的花,捻成泥,“那我问你你卖弄最成功的一次招魂,那里面的忠魂有没有他的女人?”
我怔了怔:“我哪知道?我又不认识,再说就招到了她也忘了前世的记忆,要是有的话也是在凡尼!”
“你不认识,我父亲不认识?聿辙不认识还是斐颉不认识?”
“你什么意思?”
“她就是对莫商不忠,就是她让我去赴约的!你招来忠魂后,莫商他有一次找你吗?”载希显然被我的冷屑激怒,“你就从来没奇怪过?你就没想过他女人投炉不是自尽?他…”
载希闭了嘴,只因一对幸福的璧人向我走了过来,我微笑相迎……
“姐,务相来了!”大福高声道。
众人皆仰面遥望从星空中如流火荡涤一切的凜威之势压降下的熔族军,务相端坐在军中的兽车之中,只见他一抬手臂,便有熔岩军把一人从空中推落直堕地面。
亦风眼尖凌风飞跃接住了此人,此人极是懊恼:“姐啊,你为什么要害我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造什么炉?”
“辟若,你想见朕的话只管说一声,朕一定会来见你,你闹什么么蛾子?”务相似随手一抓凝出一人形单臂举起,“瞧见了吗?他曾说过让朕享帝王之福却没有做到,朕最恨言而无信之人,这种废物朕留他何用?还不如喂朕的神兽!”
令冲作揖相邀:“陛下,今晚是令冲的大喜之日,念在令冲曾是您的属下,您可否下来喝一杯喜酒?”
“这倒也是!”务相把瑾震从空中抛下,自己也如坠星轰然降临举行婚礼的观星台上,而瑾震被慈悯的霓接住扶立于地。
务相负手走到一对新人面前,打量着玉涛:“嗯,新娘子倒有几分风采,令冲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你很有眼光!”
玉涛屈膝行礼:“谢陛下!”
“看到你们的婚礼这样好,朕也想和辟若补一场婚礼,你说是吗,辟若?”他的大手按在我的肩头轻抚着,“你今晚看上去美极了!”
我运力将他的手震开:“陛下,我和昊天早已成亲,现在他已和我在一起,我全当陛下刚才是说笑的,否则他会很生气!”
“他会很生气?”务相放声大笑,“辟若,到底谁在说笑?”
“她没有说笑!”
倏然出现的昊天揽过我的肩头,直视已极度震惊的务相,“意外吗?”
“这根本就不可能!”务相惊退俩步托掌凝戟,赤戟一挺戟尖直抵昊天的喉颈,“说,你到底是谁?谁幻的?”
“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你瞧瞧谁幻的?”昊天无惧戟锋的冷森,“沉璧是我的妻子,容不得你一再羞辱她!你如若再出言不逊,就别怪我…”
戟锋切断了昊天对妻子的维护之辞,从他颈腔喷出的热血溅入务相的眼中,热血灼痛了他脆弱的眼睛也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狂怒着挥戟乱刺。
封住你的眼睛便是封住你的灵魂!你有再多的血肉之躯供养你的灵魂也没用,你的灵魂却只有一个!务相,你应当成为过去了!
务相的禁军一来到这里星光便落入他们的眼中,那点点星光一入眼便幻变成亦风的弦烈,完全控制了他们的意识,所以他们对务相的受袭视而不见。
我们皆在沉默中看着他如一头困兽在激发他最后的强威,看着那殷红血辉封黏了他的眼睛,看着他凝风辩声端戟向我们刺杀,一直看着他驭动他的熔岩把这里燃烬成冷灰成一颗死星!
他披着一身的灰白凝立那残败的观星台上,如死了般!
“可惜了明伯桓!”尹淇长叹道。
尹淇说出这句话,众人皆知他要表达的意思。明帝以性命相搏选中务相成为他的承继者,却忽略了务相眼高手低的特性。务相想成为成方那样的主宰,一味地模仿成方的凌霸冷峻,孰不知成方之所以被众神敬仰是因为他有悲悯态和制衡术!
“玉儿,出手吧,趁他神思恍惚消极!”载希催道,“再不出手,熔岩大军来了可就来不及了!”
“已经来了!”大福答道。
我犹豫着!
“玉儿,你忘了他是如何残忍地对昊天的?你的眼睛可是毁在他的手里!”
我仍站着没动!
“难道你就不想昊天醒来?难不成你和他已做成夫妻有了感情?”
“我没有!”
我被载希逼得化成毁世白焰向务相席裹而去,只有这样证明我对昊天的感情忠诚。务相只是一个可憎的妖魔,同他的父母一样低等一样的卑劣,他的熔族是神族的祸害,只有一并毁灭,那凡尼就清净了!
“陆言!”
瑾震无惧白焰高炙的温度竟横挡在我的面前,“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熔族不应当由你来灭,而是让祖旸去审度!屠夫的罪名不应由你来背负,这会让你的长子永远被人垢病,他的凡尼帝还能做的长吗?你想让他如何待你?这其中利害你到底考虑过没有?”
瑾震的话让我对载希近乎失态的紧逼有了悟觉,收法凝身于瑾震的面前:“契约?”
“对,契约!”瑾震对我的通透很是欣悦,“我去同务相调协,由我们来拟定法约!他真的想让熔族从此消失吗?”
如石像岿然而立的务相映入我眼底,我对瑾震嘱道:“小心点!”
“好!”
瑾震宽大的衣袖随着烈风飘飒,像一只晶莹的蝶寻找着一个心有所往却不属于他的世界。这样的背影与我心底的一个景像重合了,他是昊天还是瑾震?
他一步步接近务相时,我顿时涌起强烈的不安:“瑾震,回…”
他回头的一刹那,戟尖刺穿了他的身体!
“瑾震——”
他脆弱的身体被务相执戟高高挑起:“来啊!龙辟若,契约朕与你签,朕要醮你情人的血签!”
瑾震被甩下观星台,我凌扑过去接住了他,巨大的悲痛让我竟无泪为他痛悼,他的生命他的青春在我怀里流逝,他的一只手努力地向上举着,当我握住他的手按在我的脸颊上时却无声地垂落了下去。
“龙辟若,契约还签吗?”
务相挑衅的笑声从上方回荡,我从牙缝中蹦出一字:“签!”
法随心动!封住务相双目的法力障在增强增大,它完美地契合着务相面部的线条,封锁他的呼吸他的听力,并钻进他的血肉里,锁缠住他的每一寸筋骨……对付妖魔只有用魔道!
务相发出沉闷的吼叫,高大的身躯被无形的弦牵扯,他想把戟插进石台中固定自己的身体,可惜他的意志被凝动的弦一点点弹去,戟从空中掉了下去。他痛苦地撕烂了自己的袍服,解扯着护身的赤色软甲,继续撕抓着自己的胸膛。
他的身体如一只怪异的木偶扭曲着悬挂在半空中,我们撤去弦烈后,“砰”声巨响,他从空中堕到地面,似再次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