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是俯着身双手托剑进殿的，而宪的手中也托着那《欲壑》章卷，我一见急忙把剑拿起抛给晓寒扶起高阳：“陛下，你这是为何？”
    “陛下，臣该死！”高阳垂泪道，“那花蜜是罪臣给白弋的！”
    “知道！”
    “她说她要养颜，不给就不走！”
    “明白！这是她的风格！”我托着他的一只手腕，诊道，“没事！”
    “谢陛下！”高阳垂首作揖道。
    邀高阳相坐，给宪诊断，无事！宪把章卷放到我的案头，低头作揖：“对不起，辜负你了！我会去向陛下递交辞呈的！”
    “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我的能力不够！我现在根本就分不清楚什么是奋斗和欲望！奋斗的人他的理想不也是欲望？他的信念给了我，我要它何用？加进欲望之觞里，还不是得到更大的欲望？我分不清楚！”
    宪终于抬起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神迷茫又空洞似乎在一夜之间就迷失掉了灵魂！糟糕！
    倒了一杯金露放到他的手中：“宪，你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你别分了！先歇一段时间！”
    无戾趋近注视着宪，猜测道：“宪现在最大的依奉来至秦浩风，是不是秦浩风在成方去世后陡然失去了方向啊？秦浩风完了吧？”
    无戾的话也是点醒了我，这也是不可能的！秦浩风一直把成方打入凡尘作为他奋斗的方向，现在成方突然死去，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我去杀他吗？他是不是在等死？
    无戾兴奋不已：“玉儿，我们现在是不是要攻过去了？”
    “稍安勿躁！”我还是很冷静，“我觉得远梦也该回去看看她父亲了！”
    无戾领会！
    “姐，你要休息一下吗？”晓寒问道。
    一听到晓寒如此说，高阳父子即起身告辞退出大殿！
    我看着殿下阶下仍排着长长队的女人和孩子，问道：“晓寒，你们能给外面的那些人诊断吗？”
    晓寒脸一躁：“可剩下的是女人啊！”
    “什么女人？”我喝道，“医者眼中只有病人，哪来的女人？”
    无戾大牙一闪：“我行！我根本认不出什么是女人！”
    “走！走！”晓寒把他往外轰，“落灿宫现在要么是先生要么是病人，没你这个男人！”
    外面的女人们带着孩子排队进殿，一见殿中有几个少年先生，吓得羞红了脸站在外面不敢进来！
    等了半天，总算有一个勇气可嘉的女人进来了，她就是昊天的妻子离姜！她很大方地走到晓寒的面前，把手腕一送：“先生，辛苦了！”
    我给了晓寒一个鼓励的眼神，晓寒也就去掉心头的世俗，给离姜诊断，凝神观气：“夫人，你有妖物！”
    离姜轻解衣衫趴在席簟上：“有劳了，先生！”
    晓寒手起剑落，挑出一妖舌，烧成焦灰！
    离姜轻掩衣衫，喝了芒汁，道谢后走出大殿！
    殿外的那些女人这才一个个战战競競进来了，我站在一边又看了会儿晓寒太阳的手法，太阳让我先去歇息，他说他累了也会休息的，让我放心。我这才回自己的寝宫，沾床就睡！
    睡意朦胧中，似乎有人轻唤“玉儿”，我猝然惊醒，回身往身后看去，目光所触之处不过是空软的被褥，心头掠过怅惜，翻身又睡！
    睡了片刻，已无睡意！起身下床，走出房间，候在外间的霁月已经睡着！尹淇令人把以前在我宫里听候的丫头侍卫又安排了回来，独缺函香！函香也一直没来找我，想是尹淇不让她来吧？
    我轻手轻脚经过霁月，走进侧殿，看到虫子和钦原睡得正香，便转身出殿，又回落灿宫！
    太阳还在给人诊断着，脸色越发苍白，我走到他的身边，让他在我的身后歇着，我继续给女人孩子诊断！
    一只修长洁白的大手覆盖在我的手上，我侧脸看去，不由泪眼潸潸，成方正坐在我的身边对我微笑着，笑得如月皎洁，他在！他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姑姑，你会下雨？”对面的小姑娘擦着脸上的雨滴问道。
    我把泪水咽进眼眶，笑道：“马上就好！！”
    “玉儿！”
    我莫名一震，猛抬看着殿外飘然而进的无郁，他凄然道：“别忘了带我回家！”
    “无郁——”
    我被心中莫大的悲痛痛醒，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还躺在自己寝宫的床上，霁月从外间走进来，走到我的床前，关切相问：“陛下，你做恶梦了？”
    我冲出寝宫！
    闪到明帝宫，现在已是渊存的家了，无郁一家仍住在这里。我让守将直接把我领到无郁一家住的院门前，聿辙披衣出来开门，我冲她急吼：“无郁呢？”
    “在书房！”
    聿辙被我的样子吓坏了，脚步虚晃着跑到书房门前推门，推了半天也没打开，聿辙在外大喊，我一脚把门踹开，无郁趴在案几上似睡着了般，书案上有一只倒了的金樽！
    “无郁！”
    我喊着他的名字，颤抖着手去推他，手一碰到他瘦削的肩头，他便仰面倒了下去，嘴角挂着深重的血迹，我抱着他放声悲哭！
    无郁的紧蹙的眉头间有太多的痛苦，谁能解？我以为我能，我以为我的本领能超越生死，我太自大，太可笑，还有谁比我更自以为是？无郁死了，世间不再有碧树林，不再有无郁之门！无郁，快醒来，这世上需要你，你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那点不幸算什么？你是信念之神啊！
    屋内大雨倾盆，瑟丹被大雨浑身淋得发抖，聿辙决绝地把瑟丹往我身上一推，带着无尽的悲恸赴死般冲出书房！
    “聿辙！”
    所幸聿辙在门口被渊存拦住，聿辙撕心裂肺大喊：“我要为无郁报仇！我要杀了他！”
    “聿辙，你冷静点！”渊存吼道，“为瑟丹想想！有龙辟若在，无郁会回来的！”
    聿辙痛哭道：“无郁是多好的人啊！为何会这般可怜这般苦？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他！”
    我想起我的使命，凝吸出无郁的魂魄，推进我额间的魔力树！
    聿辙回屋，冲我喊道：“无郁呢？”
    “在魔力树上！”
    “我要快一点见到无郁！”聿辙把手伸到我的眼皮下，“我带他去找尹淇，让他去人间轮回！”
    我喝道：“聿辙，无郁在人间不能有闪失！一旦大意，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守着他！”
    “不行！”我推开聿辙的手，“无郁让我带他回家！”
    “你没权力这样做！”
    聿辙竟伸出手指疾点我的额间，渊存拖开她并扇了她一巴掌：“你没听到吗？无郁要回家！你要想无郁好，就等着！”
    聿辙颤着手指指着我：“她，她能活多久？她要是死了，无郁救都救不回来了！”
    “她死了有太阳！”渊存把她的手臂勒住，“我们兄弟就是死也保太阳活下去！”
    我蓦然感动！
    我去找尹淇，质问他为何这样冷酷无情？无郁连回凡尼的机会都不给吗？
    他往我丢了一本册子，厉色道：“好人谁不想做？你包庇他，把天庭的神威至于何处？你顾你的兄弟情，你有没有为朕想过？一个信念之神不管是何种原因，怎么能做出这违悖忠诚之事？朕之所以饶了无非，是因为姐夫把错给承担了下来！他们是不是就认为朕也同姐夫一样心慈手软？”
    我被斥诘得哑口无言！打开册子一看：“万众之口，虫药可治；信念之神，无心可依！”
    “姐，你让我很失望！”尹淇语气极沉痛，“无郁他太懦弱，连找你医治的勇气都没有，才做出出卖天庭的事，你就不觉得他可怜又更可恨吗？”
    “他怕死了后，也被人笑话！”
    “笑话？”尹淇紧抓住我的双肩让我面对他，“不肃整怎么能立朕威？姐，你得为朕着想，不能让朕成为笑话！这册子是南方的人送到陆吾手中，由他转交给朕的！他们在看朕，朕一旦姑息，你认为朕还能在这帝位上呆多久？朕的帝位是姐夫传给朕的，难道朕就不能更好地守下去？姐，他们一再犯错，是不是因为有你护佑？”
    尹淇的最后一句话，犹如一根尖锐无比的针狠狠地扎中了我的心，眼前的他在一瞬间变得遥远又虚幻，可他眼中的犀利之气在一点一点剖析我的思想，迫使我无法回答，我只有挣开他意志的逼仄，匆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