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延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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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一片凤尾森森的竹林,来到一座很是雅致的院落,院子里有几名仙婢或坐或站在回廊上说着悄悄话。有一位仙婢看到我了,赶紧跑到我这里,屈身施礼:“陛下,您来找公主?”
“对,她在家吗?”
“在的!”
我同这名仙婢走进院子,已有一名仙婢进去禀报,过了半天,已长成大姑娘样的苏苏从屋内出来了,神情冷淡着给我施了礼:“妈妈!”
一听她叫“妈妈”我真的非常开心,拉着她白晰柔软的手,“我来请去落灿宫你吃饭,很多好吃的!”
她抽出手:“我不吃!”
“成方一会儿就去,他一定很高兴看到你去的!”
我又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院外走,她的手臂与我的手臂拉得直直的,她的身体往后拽着,也不情愿与我说话。我问她什么,她基本上是不予答复,就是说话了,也是“嗯”一声。
不管怎样,她还是同我一道出现在落灿宫的正殿。众人已入座,成方和尹淇赫然端坐正中。苏苏站在殿中施礼,成方微笑道:“苏苏,你看谁来了?”
苏合早已起身向她走了过去,苏苏很有礼貌地施礼:“爹爹!”
苏合扶起她,压抑着激动的心绪端祥着她:“苏苏,你长成大姑娘了!”
“苏合,别傻站着了!”成方朗声道,“快带你家丫头入坐吧!”
“是是,来,快过来坐!”
苏合欣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想牵苏苏向餐桌走去,苏苏却把手背至身后,可他仍然笑着相邀,苏苏轻点点头,随他一道往餐桌那边走去,并坐在了他身边的空位上。
“苏合,为你们父女相聚碰一杯!”
成方举着玉盏与苏合手中的玉盏相碰,俩人将盏中酒饮尽,盏底相对时,成方又道:“苏合,苏苏大了也该认祖归宗了,你把她带回去吧!”
苏苏闻言,立有眼泪在眼眶打转却不敢反对,一低头泪水滴落在面前的玉盏中,轻溅起酒花波纹在盏中晃漾着。
苏合从愣怔中回过神来:“这个,也要孩子愿意啊,她舍不得离开你啊!”
“现在想想,当初我要是不把她带回来,说不定她真的就是一个小小玉了!”成方提起酒觚亲自给苏合斟满了酒,感慨道,“这里约束了她,凡尼才刚开始,就让她过去自由驰骋吧!玉儿小时候在林子里都被看死了,还那样神气活现的,哪会坐在这里眼泪打转啊!”
成方说到这里,苏苏面前的酒盏里又掉了一滴泪,虫子大声嚷道:“姐姐,别哭了!再哭酒就要溢出来了!”
苏苏端起玉盏一口饮尽,大声咳嗽了片刻,站起身抹着眼泪,绕下餐桌走到成方的身边给他斟满了酒:“父亲,我敬你一杯!”
“好!”
成方将盏中酒饮尽,头微仰着停了一会儿,才将空盏放下!
苏苏将他盏中的酒继满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低眉垂睑地端坐着。
“姐姐,吃菜啊!”虫子热情地把一只油光金灿的鸡腿放到苏苏的碗里,“尝尝,好吃极了!”
“好小子,这般小就懂得怜香惜玉,将来还了得?”尹淇笑道,“俩只鸡腿一只给了胡胡,一只给了苏苏,自己馋得口水打湿了脚面,也没啃一只啊!”
众人哄堂大笑!
席散后,我们把苏合父女送出了南天门,成方又让晓寒他们把父女俩务必送到凡尼再回来。
我问成方有没有听到我的琴声?
他接过太阳递给他的那个匣子,淡淡相应:“听到了!又提升了一层境界!”
“不是这个,是砚心死了!”
“把她葬回家乡吧!”
“你就不难过?”
我看着他轻触着匣子的锁扣,锁扣一打开,他就把扶沧一家给倒了出来。扶沧一家昏昏沉沉晃晃悠悠站起,辩见到成方和尹淇后,除了茵茵支撑着站着外,其他的又跪了下去。
尹淇右臂微抬:“起来吧!”
“谢陛下!”扶沧父子拜谢后,这才相扶站起,努力平稳着身形!
尹淇关切相问:“还没吃饭吧?”
“还没!”扶沧作揖回道。
尹淇吩咐道:“来人,送几碗饭来!”
立刻有俩名宫人送来了几碗饭放在了一张几案上,茵茵又杵着没动,扶沧动手拉她,她用力将扶沧推到一边:“软脚狗!”
“那你要我怎么做?”扶沧痛苦地捂着胸口,“已经苟活了一百年,为什么不能再活下去?现在还有得选吗?”
灵犀轻劝道:“茵茵,别倔了!吃一点吧!”
茵茵断然道:“不吃!”
“好,不吃就不吃!”扶沧直起身子,如一个慷慨赴义的勇士走到尹淇的面前,“你说吧,要我们怎么做?”
尹淇冷锐的眼神略扫过扶沧的一家:“只要你们站在南天门那里喊一句‘快来救我们’就行!”
“我不要去!”灵犀往殿中后退着,“我就是死也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们!”尹淇喝道,“来人,把他们带出南天门!”
“是!”
一群如狼似虎的侍卫领命而出,灵犀一见一头撞向殿中的蟠龙柱,我打了个响指定住了她,她随着扶沧他们一同被带出了殿外,那俩个孩子似已麻木,不哭不喊,任由侍卫提走!
“陛下,米果在人间的镜心湖中被找到!”有一名侍卫进殿禀道。
“岂有岂理!”成方大怒,“句息居然密而不报?”
“姐夫,冷静!”尹淇道,“句息不报尚有情理,而无非为何不报?”
成方眉心一皱:“为何?”
“只怕,无非已受秦浩风所控!”尹淇推测道,“也许百年前姐姐被劫只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秦浩风能脱去凡骨!秦浩风和因乎是一伙的,可能早在明伯桓被俘之前,他、因乎和亦风已把最坏的结果算计好了!这是他们厉害之处,他们把坏局起死回生!”
“这有点牵强了吧?”成方轻摇头,“亦风又怎么知道他的灵魂不散?他怎么能知道那印会把他的灵魂凝聚?我们也是在他死后才知道的啊!”
“姐夫,你忘了?在更早些年,亦风的灵魂出窍过,是姐姐把他的灵魂聚起,用我父亲的聚魂丹救活的!聚魂丹被催化成神力凝聚他的魂魄,这聚魂丹加上魔力,对于野心勃勃的人来说为何不赌一把?更可能的是他们设了无数种坏局,这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起生法!”
成方微微点头:“勉强说得通!但如果亦风真的死了的话,这棋局又如何起死回生?”
“姐夫,如果我是亦风的话,自己都死了还为别人打算吗?关我屁事!”
“嗯,说到底还是亦风在赌自己!”成方对尹淇的猜测给予肯定,“当初要不是句息一再为因乎求情,朕心一软,把她放了!否则,现在哪有这种事?”
“句息啊,唉,他的慈悯心总能坏事!”尹淇评定道,“当年大哥的金甲兵被姐夫夺来,也多亏他了!”
成方听了一笑,不置可否,又冲我呶呶嘴,尹淇对我作了一揖:“姐,姐夫现在完全属于你,过去的事,你也别记恨在心了!”
“那你们什么时候把金甲兵还给苏合?”
尹淇“呵呵”干笑了俩声后,问道:“姐,你又是怎么知道因乎和亦风是一伙的?”
“你别岔开话题啊你!”我一手扯住他的袖子一手伸到他眼皮下,“别耍无赖,快还来!”
“姐夫还没给我呢!”尹淇扯回他的袖子,“你别大呼小叫的,太难看了!”
再看成方,他翻脸比翻书还要快,眼神变得很严厉:“这是重器,放哪都不安心!只有放在天庭,才能避祸!”
无赖!
宫门外又传来喧嚣的嘈杂之声,引得鲁哥烦躁不安拖着大尾巴在殿中乱转圈,坐在那里拿笔乱画的虫子冲它喝道:“别转了,再转我没法写了!”
成方浓眉深皱:“发生什么事了?”
有一侍卫犹豫着应道:“陛下,是,是王子公主前来请命……”
“混帐!”成方喝骂道,“让他们滚!”
侍卫的目光躲闪着:“可他们说陛下要是不见的话,就如,就如……”
“就如什么?”成方厉问道。
侍卫偷瞄了我一眼:“就如龙辟若所愿!”
“哈哈,我所愿?”我忍俊不禁,“他们能创一个大凡尼?”
“不是啊!”钦原从殿外冲了进来,“他们拿剑横在脖子上呢!”
是不是有病啊?不就是回混元山,至于这样?
成方勃然大怒:“居然敢威胁朕?咆哮在不在其中?”
“不在!”
“昌晖在不在?”
“他被长烟拦下!”
成方怒道:“把他们统统送到冥池!”
“姐夫,别生气!”尹淇劝道,“我去看看!”
“不!”我叫住了他,“我去!我倒要看看在他们的眼里我的愿望是什么?”
太阳横臂相拦:“妈妈,你别去!你去了就是火上烧油,我们母子三人都要先避一避!”
也只能这样了!
我们母子三人带着鲁哥从殿侧走进偏殿,只听成方喝道:“让他们进来!”
片刻之后,一阵很轻又纷乱的脚步声从殿外传进殿内,又是一阵轻扑声,想必是成方的孩子们跪在了地面上。
“你们居然敢用死来威胁朕?朕现在就命你们去死!”成方吼道。
“父亲息怒,请容儿臣把话说完,再去死!”
只听到“啪”地一声,成方吼道:“现在你就死!”
“好,只要能让父亲清醒过来,儿臣这就死!”
“昌昑,你这又是何必?”尹淇道,“如果你们是因为反对陛下传位于我闹成父子反目,这是我的罪过了!承蒙陛下畀以重任,唯有一死明鉴真心!”
“尹淇!”
一声惊呼,有剑落地“咣当”之声,成方疾呼:“玉儿,快出来!”
我冲了出去,看到殿中跪满了成方一众子女,他们正对我投来憎恨之色。我瞥见成方一手托着尹淇一手捂住他脖颈,鲜妍的血从他指缝中汩汩渗出,“快点!”
我急忙御出一片魔叶,施法从中劈开贴于尹淇剑痕处,魔力渐凝住他的血,引着他裂开的皮肉慢慢愈合,再贴半片伤口抿成一道红线,成方往尹淇的口中放了一粒丹,叹道:“传帝位与他们何干?父子之情又与帝位有什么关系?朕早把你当成朕的孩子,不选你选谁?”
“姐夫!”尹淇有泪从眼角滑落,哽涩难言!
我把尹淇扶到书案后的一席簟上坐着,驭了半盏清露递到他的手中:“何苦呢?真正该死的是我啊!”
“对,就是你最该死!”昌昑接我的话大声喝道,“有种的话别在这里假惺惺,滚回你的凡尼去!”
昌昑是墨心的儿子,相貌是诸子中与成方最像的也颇得成方欢心!现在成方因我断绝了他的帝王梦,不得找我拼命?
给成方留面子,不理他!
“我们就不走!”虫子跳了出来,跑到成方的身边拉着他的大手,“爹爹同我们回混元山,我们不稀罕你们去不去!”
“父亲,你听到了没有…”
又是“啪”的一声昌昑的脸上清晰地印了一巴掌,成方吼道:“是谁教你与朕这样说话的?朕看得清楚听得明白,轮不到你这畜生质问老子!”
“父亲……”昌昑跪倒在成方脚边,泪水悲愤涌出,“龙辟若用魔音害死了我姨娘,她又把苏苏给送走,这只是她的第一步,她一定还有阴谋在等着我们!然后,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属于她!”
钦原恼怒之极:“拜托,二殿下,你姨娘有什么能耐让我姐对她动坏心?”
昌昑飞扬的眼角剜了我一眼:“那就问她了!”
“问我?”我冷笑道,“我可是你娘大哭大叫请过去杀你姨娘的!”
“你…”昌昑一时无话可斥,眼波一动,又对成方禀道,“父亲,儿臣听说明天会有臣肱联名上奏参尹淇!”
成方大怒:“尽管来禀!尹淇这天帝做定了!”
“父亲,这可是关乎到苍穹声誉的事,如果一启奏的话,这事情恐怕……”
尹淇从席簟中腾起,厉声道:“我有什么污名能玷污苍穹?如果他们敢诽谤我,我把他们碎尸万段!”
“不用三天后了!”成方举起手臂,面沉似铁,“明天就登基!传离朱!”
立有殿中侍卫飞奔而出。昌昑和成方的一众子女瞠目结舌,本以为会延阻尹淇称帝,反倒加快了他称帝的步伐,这从而证明谁都无法掌控得了成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