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奕轩不会武，是走着来的，自然比少女、林小野来得迟，过了两柱香时间才到，而此时，赌坊里已对他布下天罗地网。
    少女换了一套扎眼的红色衣裳，在人群里格外醒目，文奕轩本来就是个色胚，一看见她就走不动了，脚尖一转，就到了少女桌前：“姑娘，这是赌什么呢？”
    少女美目一弯，甜甜地笑了：“赌大小。”
    “加，加我一个！”文奕轩被她一笑扰得心旌动摇，顿时晕头转向不知东南西北，浑浑噩噩跟着下了注。
    少女手中的骰子盒转了几圈，林小野耳朵一抖，心中有几分惊异，因这少女控制骰子的内力又精巧又雄厚。来先文说天门人士都不精武功，但这少女的内力却强得惊人，几乎有和林小野正面杠的实力。既然来先文身边有这样一个绝世高手，那他又为什么要和自己合作？难道自己有什么独特的利用价值？
    林小野越想，越觉得肚子里憋着一团火。
    倒不是生气，只是有种事情完全脱离掌控的不安。
    沈挚和来先文到底是什么关系，来先文又到底在计划些什么，他是真的想帮自己夺得武林吗？
    这些问题就算去问来先文，也只会被对方装作若无其事地糊弄过去，到头来自己的困扰还是不会消失，也许只有等沈挚死了，自己才能知道答案。
    不如干脆一点吧。
    林小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下，若有所思地看着楼下的少女。
    他原本很怕沈挚，因为他不想死，可是他现在不怕了，因为要取沈挚的性命并不是非得自己出手才行。
    来先文说得对，能杀得了绝世高手的人只有弱者。
    不过一炷香，文奕轩手里的银子就输了个一干二净，他呆呆望着空荡荡的包袱，脸变得煞白煞白，另一方面，少女面前已堆出一座小银山。
    文奕轩满头大汗，表情晦涩不明地看向那个少女：往日不管再怎么输，他也总能赢上一两次，可今天他与这姑娘赌了一百把，居然一把都没赢。
    少女笑吟吟道：“文奕轩，你可真是个能人，别人连输上十把就认怂了，你居然能坚持一百把，佩服。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钱袋空空，还是头脑空空了。”
    “这不可能……”文奕轩瞪着那赌桌上的骰子盒，“你一定出千，一定！”
    “我是不是出千，你过来检查检查不就知道了？”少女笑着说完，不再理文奕轩，又招呼着几个人开了一局。
    文奕轩站在一旁，有种虚脱的感觉。他突然间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多么地不真实。
    他扭头出了赌场，踉跄回到了家中，一头栽进了床榻。
    颓废了没多久，他又一骨碌翻起来，擦了擦身上的汗，出门去知府府。对，他就算再输，也不会没有经济来源。
    席月音本以为给了他五百两银子，事情就彻底了了，哪知道这才没多久，他便又来了，登时气得杏目圆睁：“你还想要钱？”
    “你不是不想嫁给我吗？”文奕轩说，“你应该知道你爹有多欣赏我，除非我拒绝，否则你嫁定我了。为了自己的未来考虑，你自己做个选择吧。”
    席月音双目通红：“你不要脸！”
    “我就是不要脸，如果我要脸，我就不会活成今天这个样子。”文奕轩说。
    席月音沉默了很久，笑了。
    文奕轩看见她笑，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你是不是那个妖女派来的？一定是，普通人怎么会这样折磨我。”席月音喃喃道，“好。”
    ……好？
    “我嫁给你。”席月音笑着说，“你回去准备吧。过几天就是日子了。”
    文奕轩一愣，刚才被连输搞得有些昏的脑袋顿时清醒了。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不是滋味，他明明很想娶知府千金，可突然听席月音这么说，他又有些害怕了。
    但是席月音并没有给他回话的机会，只扭头回屋去了。
    文奕轩在原地立了一阵，退后了两步，拍了拍昏沉沉的脑袋，扭头跌跌撞撞回家去。
    到了家中，他看到一个美人正坐在她家的门槛上。
    美人还是穿着一身略显风尘的衣服，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她”说：“我已经等你很久了，你跑到哪里去了？”
    文奕轩深吸了口气：“是你？”
    “是我呀，相公。”
    看着突然扑进自己怀里的美人，文奕轩的头脑却突然间清醒了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许信牙一怔，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文奕轩写的那些诗，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月……月霜。”
    文奕轩点点头：“夜揽水中月，晨看花上霜，真是个好名字。可惜的是这个名字虽然美，但是却是由两个令人伤心的字组成。”
    “伤心的字？”
    “天宫之月，日日可窥，却遥不可及，花上之霜，近在咫尺，却触手即融，都是无法掌握在手中的东西。求而不得难道不是这个世上最悲伤的事吗？”文奕轩一改常态，笑着温柔地摸了摸许信牙的脸，然后轻轻推开了他，“对不起，我今天想要静一静，改天我会去找你的。”
    许信牙被他推开后，懵懵看着文奕轩走进草屋。
    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间不认识文奕轩了。
    那个色中恶鬼怎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