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走钢丝的男人
    交通警局大队的门槛已经快被这些个记者踩踏，警局里值班警卫正在维持秩序，外面被闹得人仰马翻，局长办公室却安静异常，李解将黄皮包装袋扔给沈衍生看，语速不快不慢道“沈先生，这是有关八年前那起车祸案现场资料报告，人证物证俱全，沈衍生还有什么要狡辩得吗？”
    秦臻先是首当其冲道“笑话，人证在哪里，你们警察办案就是这样做的，单凭这几张破纸就要定我当事人的罪，真是玩忽职守。”
    李解‘噌’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边敲打桌角边义正言辞道“人证当然有，这是八年前发生车祸现场唯一一个目击者写下的供词，里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交待出车祸现场所有细节，包括那辆消失不见的黑色轿车”李解又从抽屉里面拿出一本文件夹把它高高举在手上绘声绘色道。
    “在证据还没有呈给检察院的同时，我们有权保留当事人合法权益”陪同秦臻而来的是一名律师，穿着黑色西装，打扮得严谨庄重。
    “律师先生，不好意思，在我们这里只讲证据不讲条文，沈衍生，劳烦你移驾到审讯室里吧”李解贼眉鼠眼说道
    从头到尾沈衍生坐在那都没有说一句话，安静的有些不像是他的性格，秦臻傻眼了，心中暗道“沈衍生还是第一次被人抓住尾巴吧，看来又是陆哲明搞得鬼”
    “我承认，当年那起车祸是因我而起”
    “什么？”秦臻震惊道，沈衍生，你这个白痴承认就等于认罪。
    李解重新坐在椅子上‘哦’了一声。
    “八年前，在省道的路段，我开车逆行，才导致前方车辆失控造成司机师傅当场遇难，我罪大恶极，现在让我说出来反而轻松许多”
    秦臻辩解道“这算什么交通逃逸，这也就算是交通违规，况且在八年前，时间上都很遥远，你们无权扣押我的当事人”秦臻虽然是学医出身，但是对于法律条文还是略懂皮毛。
    李解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说道“呃，即便是逃亡很久的罪犯只要被抓都掩盖不了他犯罪的事实”
    由于沈衍生八年前曾造成一起交通道路违规案，天马行空的股市直线下跌，万众数目的沈衍生被爆料锒铛入狱，社会以及媒体多方报道，成为了全市最热门的话题。
    短短一天之中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秦臻被搞得头晕目涨，顾城也随之而来。
    交警队局长办公室三方对垒，旗鼓相当，博弈才刚刚开始。
    若说嘴皮子功夫还是数顾城厉害，不亏为姜还是老的辣，顾城抓住重点言简意赅，特让那个李解有苦难言有气难出，一副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的。
    最后还不得已笑脸欢送他们离开，但是毕竟沈衍生属于有罪的一方罚款还是要交的。
    几个人走出警队大门的时候，顾城调侃道“喂，老家伙，喝一回茶感觉如何啊”
    “不怎样”沈衍生郁闷极了，他现在最迫切的一件事就是赶回医院去照顾沈捷。
    秦臻双手垂下两侧，镜片后的眼眸略微有点灰蒙蒙的。
    正当几个人各自上车的同时，沈衍生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这个手机很少有人打来，所以当他看一眼来电显示的时候，脸色变得青红皂白，倚在车门上的沈衍生接起电话道“喂”眼神飘向了顾城和秦臻。
    “沈衍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走出了交通局，在里面喝茶的滋味不好受吧”陆哲明嗤嗤冷笑道。
    “陆哲明”沈衍生不疾不徐。
    “真是难得啊，堂堂天马行空总裁竟然还能想起来我的名字叫什么？”陆哲明坏笑道。声音听起来慎得慌。
    “你打来电话，有何贵干啊”
    “沈衍生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永远都是那么令人讨厌，师哥，二十年未见，我们师兄弟不如好好聚一下如何”陆哲明故意拖长尾音说。
    “没有时间”沈衍生懒得废话。
    “我想你会有这个时间，因为你最宝贵的东西在我手里，你不得不来见我”
    “陆哲明，你把小捷怎么样了”沈衍生青筋暴露拳头猛拍车门，动静之大就连警报器都响了，秦臻和顾城在一旁观看也觉得这通电话非比寻常。
    陆哲明也觉得憋屈好不容易拿到股份授权书竟然还需要必须有沈衍生的指纹才能生效。拿到的东西跟几张废纸有什么区别。陆哲明恼火得很，只能出此下策，抓来沈捷这个至关重要的筹码不怕他沈衍生不答应。
    陆哲明在电话那头阴险的笑，笑声犹如魑魅魍魉。
    “师哥，别那么激动啊，多年不见甚是想念，有缘再见甚是欣慰，师哥，我们在湘江中路不见不散”‘嘟’电话被挂断。沈衍生喷血的眸子瞅向一边，将强硬的拳头用力拍向车窗，肩膀处起伏不定。
    秦臻跟顾城连忙上前询问，秦臻摸着沈衍生宽大的肩膀问道“沈衍生，发生什么了？”
    “小捷，被陆哲明抓走了”
    “什么？”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顾城觉察事情的严重性嘱咐道“用不用报警”
    “他现在最想见得人就是我，我不希望有警方接入其中，今晚上，他说在湘江中路见面”
    秦臻担忧道“衍生，小心有诈”
    沈衍生先开车门，坐进去说道“他没跟我提什么条件，不过，我大慨能猜出是什么，我先去一个地方，晚点在联系你们”旋即，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留下两条形单影只的影子在原地站岗。秦臻扶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走到自己车边，顾城在一旁揪心道“秦臻，你还好吧”
    秦臻嘴唇干裂，头皮发麻，眼前漆黑一片道“没……我……没事”刚一说完就扶着车子昏倒在地，顾城完全被吓傻了赶紧扶起昏迷不醒的秦臻把他放倒在后车坐上，自己则快速坐进正驾驶位置上，踩离合挂档，松离合踩油门飞快离开。
    那帮记者们早已经被值班民警给打发走了，清晨仿佛又恢复了宁静。
    沈衍生开着车朝着陵园的方向行驶，期间有电话打来，沈衍生戴上耳机接道“喂”
    “沈先生，不好了，沈捷……沈捷他不见了，今早上值班医生照常检查病房，发现沈捷竟然莫名其妙不见了，沈衍生，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一时疏忽”医生自责道。
    沈衍生蹙着眉道“我知道了”
    “沈衍生，用不用通知警方呀”
    “先不用，我来处理就好”沈衍生果断摁掉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一股无法控制的愤恨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如同暴怒的狮子在张着血盆大口。
    此刻的湘江中路桥下一艘游轮漂浮水面，整体来看，船身很大，能够在里面安营扎寨，远处的江面上还能依稀听到巨大游轮的轰隆声，看不见，摸不着，寻不到，船的影子。
    沈捷平静而安详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睫毛微卷，脸部柔和有光泽，这都是沈衍生的精心照料之下的结果。陆哲明举着高脚杯，灯光下那道丑陋的疤痕清晰可见，疤痕连着头皮直接往颧骨处粘连，靠近看的话犹如一条蜈蚣在爬。
    陆哲明抿一口杯中红酒道“沈衍生，这就是你最在乎的人吧，没想到吧，二十年之后，我又回来了”陆哲明仰天长啸，那笑声竟然比哭声还要难听。
    陵园……
    此时的陵园四周静悄悄的，天气转凉之后来看望过世亲人的家属也少了，老话说得好，人走茶凉，生前再怎样风光无限到死后也只有埋进了棺材里什么都没有。
    人们常说，人死后会有灵魂，那么灵魂真的会存在吗？
    沈衍生穿着黑色大衣，手里捧着洁白的百合花，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寒风凛冽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冻的鼻尖发红，却还是缓缓低下身将百合花摆在了墓碑面前。
    起身沉吟道“刘云，我来看你了，很抱歉，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没能见到你，让你带着遗憾而走，这么些年，我一直都在救赎，包括那次意外间接造成了盛大哥的惨死，如果不是我开车逆行，盛大哥也不会出车祸，这样，你和小捷还有盛大哥你们一家三口就会很快乐的生活，刘云，这声迟到的忏悔你还能听得到吗？”沈衍生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也许你会恨我，恨我对你们的欺骗，不过，对于小捷，我是真的很爱他，很爱他，这份爱不是出自于长辈对晚辈的爱，而是男人对于男人的那种爱，不像是男女之间的情爱，倒像是那种刻苦铭心的相爱，刘云，你在天有灵，请保佑小捷，让他化险为夷，我宁愿减掉十年寿命也要让小捷在以后的岁月里都能够平安长乐。”
    远远看去，陵园的前面是一座一座山丘紧紧相连，山丘绵延着山脉，使人一眼望不到边。
    走下台阶，背影肃然起敬，再一次露出那副冷酷的表情，钻进车里，启动车子，卷起地上的尘土扬长而去。
    期间沈衍生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沈衍生也懒得看是谁，直接摁动蓝牙开关接道“喂”
    “衍生，秦臻晕倒了”
    “怎么回事”
    “大夫说疲劳过度，低血糖造成的”顾城连忙解释道。
    “他醒了，告诉他，让他多注意休息，我这边的事，我自己处理就好，你在他身边我就放心了”今天一天对于沈衍生来说真是黑色星期天。
    “嗯，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毕竟陆哲明这个人狡猾的很”
    “好，我知道了”沈衍生挂断电话，专心致志看着前方，自从八年前那起车祸带给沈衍生太大的心理阴影，到现在开车也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生怕在那个弯道过后又会迎来一辆大型货车。
    沈衍生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又响了起来，沈衍生瞥一眼架子上的宽大手机屏，一串陌生号码跳动不停。
    “喂”
    “师哥，别来无恙啊”
    “废话少说，你到底把小捷藏那呢”沈衍生不悦道。
    “师哥，我不都是告诉你了吗？在湘江中路，你不来能懒谁”陆哲明语调悠长道。
    “陆哲明，你最好不要搞什么花样，否则的话，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沈衍生鹰隼的眼看向前路，牙齿咯咯作响道。
    “师哥，别那么激动呀，小心气大伤身，师弟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只要你肯在股份授权书上签字画押，我就放了你的心肝宝贝，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不留情面”
    “我怎么做？”沈衍生平心静气道。
    “很简单，湘江中路桥下现在有艘游艇，师哥，我在哪等你”声音没了，沈衍生气愤极了，第一次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心情不是一般的沮丧。
    湘江中路，小捷，一定要等我。
    桥上是车来车往，桥下是湍急的江水，冰冷的湘江水，曾经发生过一个很凄美的爱情故事，与其说是爱情倒不如说是孽缘，没有结局的故事，最后男主人公往桥下纵身一跳，带着些许遗憾而走。尸体整整漂流了半月才被发现，打捞上来时，尸身竟然完好无损，就连江里的鱼儿都舍不得啃咬他的尸体，那不肯下沉的尸体带着憎恨离开了人间，从此世上再无南康白起。
    很意外，我想写的另一个故事竟然出自于真实故事引发的灵感。
    很喜欢南康写得一段话。
    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不会再错过。归纳起来不外乎四个字：相见恨晚。
    这是顾城和顾南康之间发生的故事。
    我把它取名为：‘南城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