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恃强凌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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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奇雨终于熬到了出院,暑假也过去了,大学开始报道了,新的校区虽然离家远了一点,但是非常漂亮,谢奇雨想住学校宿舍,被吴秋秋狠狠批了一顿:“你有没有脑子,你要是住学校几天才回来一次,本来碰到你哥的机会就少,这样更是见不到面了。”
谢奇雨想想也是,只好每天长途跋涉上课,还好大学的课程不多,还能让他有空余的时间去打工。
林逸闵给了吴秋秋一张金光闪闪的信用卡,他每个月会定期划钱进去给谢奇雨当零用钱,数目不少,吴秋秋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趁着谢奇雨不在偷偷去买了一波新衣服化妆品,下手了几个她以前只能眼观不能拥有的轻奢品牌,把卡里的钱花得一干二净还透了支,压根没跟谢奇雨说这件事。
谢奇雨在初高中的时候就会去一些地方打零工赚钱,以减轻吴秋秋的负担,有些小店也会为了省钱招收这样的童工。再加上吴秋秋花钱总是大手大脚的,根本存不下钱,谢奇雨的生活费从还是个十三四的孩子的时候就基本是自己赚了。
暑假就这么过去了,那个总是令人担心的非亲生父亲也一直没有联络到,虽然打工能挣到的钱是杯水车薪,但是他早晚餐都在家里,在学校不怎么花钱,省吃俭用的话还能有点结余,多少给他带来一点安全感。
谢奇雨觉得自己运气还真是不错,竟然能进到这家叫做Lemon的高级餐厅打工,而且刚好就在大学的边上。这个餐厅本来不招临时工的,因为谢奇雨看到门口贴出来的招工启事跟经理好说歹说,加上正好有服务员因为家里有事需要请假一个月人手急缺,经理最后才勉为其难地答应让谢奇雨留下来,本来只答应让他工作一个月的,但是谢奇雨年纪虽然小,工作却异常认真,端茶送水有模有样,对待客人也是嘴上抹蜜似的甜,不少顾客点名要他服务,经理也就顺势同意让他继续工作下去,在Lemon兼职的工资可是比肯德基之类的快餐店多了2倍不止。
因为要赶回家的末班车,谢奇雨一般都是平时兼职到晚上九点,周末一整个白天,在林家吃得好住得好,谢奇雨那萝卜丁身材居然争气地长高了一点点,人也圆润了些,看起来没有那么幼齿了。
在店里兼职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不常来,但每次都能成为全场的焦点,那天谢奇雨从厨房里遥遥看到钢琴旁静静坐着的那一个侧影,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燕尾服,消瘦颀长,棕褐色微长的头发柔顺地盖住耳朵,明明距离那么远,他却好像看到了那人长长的如同羽帘一般覆在眼前的睫毛,他在弹什么曲子奇雨不知道,只觉得音乐像一种奇妙舒适的电流穿过自己的耳朵,让全身都不由自主地放松起来。
“诶,那个人是谁?”谢奇雨问一起工作的服务生。
“他呀,叫棠溪,很有气质对不对?他每周五晚上都会来我们餐厅兼职演奏,知道为什么每到礼拜五餐厅就特别忙吗?因为店里很大一部分顾客都是冲着他来的。”服务生比谢奇雨大两岁,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再读书,靠着家里人的关系进了这家餐厅工作,此刻望着棠溪也是一副看呆了的痴样,果然人对美丽的事物都没有抵抗力。
谢奇雨长得也好看,只是这种好看在朴素的衣着下蒙了尘,而他对自己的容貌也从未过多关注过。
世人对美的追求果然都是一样的,谢奇雨对棠溪的第一眼就充满了仰慕,像一只丑小鸭仰望着一只高贵的白天鹅的那种仰慕。他不忙的时候总是喜欢站在他的钢琴边,如痴如醉地听他弹钢琴,又不敢站得太近,怕碍着棠溪的眼。
棠溪对人有些冷淡,平时并不怎么和人说话,看到这个小服务生每次都在自己跟前一副呆愣愣的表情望着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玩,有一次合上钢琴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主动开口问道:“你喜欢弹钢琴吗?”他的嗓音却不像他的外貌那样清朗,而是低沉中带着些微的沙哑。
“啊?”谢奇雨没有想到棠溪会主动跟自己说话,连忙受宠若惊地答道,“没有啦,我压根儿不懂音乐,只是觉得你弹琴的样子好漂亮,弹的曲子也好好听。”
棠溪朝着像猫似的摇着尾巴的谢奇雨弯了弯嘴角,谢奇雨知道,玩这种高雅音乐的人都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而棠溪更是把这种魅力发挥到极限了,就是那么轻轻抿嘴一笑,也让人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味道,难怪棠溪会受到很多客人,有时候甚至是同性的骚扰了。
棠溪朝谢奇雨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喜欢的话,可以试着学一学,说不定你有天赋呢。”
谢奇雨看着棠溪远去的背影,还在回味着棠溪刚才碰触他肩膀的一幕,觉得脸上莫名地有了些热度,学钢琴这种事情想想就很贵,这种费用根本就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可是如果能和棠溪坐在一起弹钢琴的话——一想到这个画面,谢奇雨觉得心跳莫名地加速起来。
谢奇雨工作的第一个月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直到那一个周五——
当时穿着一身侍应生服装的谢奇雨正在给一桌客人上菜,突然从门口进来八~九个人,这几个人看起来面孔都很年轻,打扮却都是一副夸张的不良少年的行头,染成五颜六色的头发,嬉皮士风格的着装,以及露出来的皮肤上随处可见的刺青,从头到脚都贴满了不好惹的标识。为首的高个子男人身高至少有一米九出头的样子,嘴里叼着根烟,一进门就径自朝棠溪所在的钢琴旁走去。
谢奇雨连忙没骨气地缩在一旁,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却也知道来者不善。
大个子走到棠溪跟前,食指和中指在钢琴锃亮的漆面上敲了一下,他身边另一个黄头发穿铆钉皮夹克的男人立刻站上前来,痞里痞气地对棠溪说:“喂,棠溪,今天我们黎少生日,你来我们包厢一起玩玩,好处少不了你的。”
棠溪弹着钢琴的手停了下来,毫不畏惧地朝高个男人瞟了一眼,然后不为所动地低下头自顾自地继续弹着刚才被打断的《月光》奏鸣曲,挑衅的意思不言而喻。谢奇雨在角落里暗自替他捏了把汗,一边佩服棠溪的勇气,一边又担心棠溪这心高气傲的硬脾气会让对方恼羞成怒,到时候闹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果然一看棠溪不以为意的态度,黄毛铆钉男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棠溪,你不要不识抬举,能被我们黎少看上是你的荣幸,你要是还想在本市混下去,就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谁知道棠溪这回连头也不抬,站起来就走,铆钉男怒火中烧,拉住棠溪的胳膊用力一拽,棠溪一个没站稳被拽到在地,却仍然昂着头不卑不亢地望着居高临下睥睨自己的高个男人。
谢奇雨一看对方竟然动起手来,知道大事不好,赶紧去叫经理,等他拽着经理赶来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凌科。那个一头夸张银发的男人对着坐在地上的棠溪讥诮地一笑,嘴角弯起一种邪魅的弧度,明明年纪不大,但是这种阴冷的目光所带来的上~位者的威压完全不容忽视,只不过是被他眼角的余光扫到,谢奇雨就全身汗毛倒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是谁,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那个凌科,虽然他认识的那个看起来也不像好人,但是眼前的这个更加可怕,刚才还趾高气扬的那个高个子这回也一声不吭地站在他身后。
谢奇雨目瞪口呆地看着人到中年一身肥肉的经理像个老鸨似的戴上一副夸张的笑容冲上前去救场,实在是很佩服经理的敬业精神,正想自己溜之大吉,却被经理一把拽住:“哎呀我说几位少爷,这是干什么,今天黎少爷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何必为了一点小事闹得不愉快,我们棠溪不懂事冲撞了几位少爷,我代他给你们赔罪了,你们千万别计较,别计较啊,你们也知道我们这里是正经餐厅,没有陪客人喝酒的规矩,您就别为难我们了啊。”
铆钉男还想再发作,经理一把把畏缩在自己身后的谢奇雨推了出去,拍了拍他的肩:“奇雨,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客人带到1号VIP包厢去,赶紧的!”
谢奇雨哪知道经理会把他推倒风口浪尖上,一步没站稳差点没扑到凌科跟前去,好在狼狈地收住势,一抬头看到面色不善的凌科,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个总是跟自己闹着玩的样子,而是一副确确实实的流氓样,原来是因为在林家还要装装样子么?这些人这幅样子,莫名地就让人想起来了以前被“黑蛇”他们那伙小流氓欺负的惨痛过去,而且眼前的这几个人无论是块头还是气势都比“黑蛇”凌厉得多,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结结巴巴地说:“你们这边请……”
凌科看到一身小西装的熟人谢奇雨,原来乌云罩顶的脸上勾起嘴角痞痞一笑:“你在这里打工吗?很好,待会儿陪我们喝一杯,叫上他一起。”凌科把视线移到仍跌坐在地上却高傲不减的棠溪身上,眼神有种复杂的阴暗和扭曲:“棠溪,你要是敢不上来,试试我会怎么对付你。”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声音,其实应该称之为很有磁性,然而在谢奇雨的耳中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阴鸷,原来凌科在外人面前是这样一个人吗,还是他那样的态度只是针对棠溪呢?
谢奇雨领着一群蛇鼠牛羊往楼上走,一眼都不敢往后看,脚步都在打战,生怕回头看一眼就会像以前一样莫名其妙地挨揍,虽然凌科是没有揍过他,难保其他那几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不会。
“哎,我说你,头低那么低干什么?”铆钉男冲着谢奇雨的后背一拍,差点把弱不禁风的谢奇雨拍到地上去,却也不敢回头,只顾加快脚步往前走。
铆钉男见这小服务生像只受惊了的兔子光顾着逃窜,觉得挺有意思,硬是追着逗他。
好不容易把人领到了包厢,谢奇雨刚想脚底抹油溜走,就被铆钉男一把拽住。
“你、你想要干嘛?”谢奇雨依然不敢抬起眼睛,只盯着铆钉男短袖下露出的半截肌肉贲张的手臂上的大~片刺青,紧张地吞咽着。
“喂,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老大不是让你陪我们喝酒吗?”说是让他抬起头来,结果对方却突兀地伸出手来抬起他的下巴,长长的刘海快要遮住半张脸,眼镜框也是最老式的那种,然而近看还是能看到这是一张极其好看的脸,甚至比起棠溪来也丝毫不逊色,铆钉男没料到这里的小服务生样貌也如此出众,竟然愣了一愣。
一脸不爽的凌科四肢大敞坐在沙发上,不耐烦地朝这边看了一眼:“还不过来?”
谢奇雨正想向前走,却发现棠溪一声不吭地从自己身边穿过走了过去,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来了。他依旧是一脸清冷的表情,仿佛纯洁不可亵渎的神明。
凌科慢悠悠地把一只高脚玻璃杯移到他面前,往里面倒满一整杯红酒朝棠溪的方向推了推,做完这一切之后又慵懒地往沙发椅背上靠去:“喝吧。”
谢奇雨看着棠溪隐忍的表情,突然觉得眼前的凌科真是太恶质太过分了。
棠溪看了一眼嚣张的凌科,什么都没说,半跪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快,从嘴角流下的红色酒汁划过白~皙的脖子,平添一种魅惑。
那群小流氓不怀好意地吹起了口哨。
“可以了吗?”棠溪酒量不好,一大杯红酒下去脸颊便红得发烫,低沉如同磨砂一样的声音带来一种奇特的反差感。
“别急。”凌科右手挥了挥,边上另一个小混混立刻又把酒杯倒满,“这杯去敬你黎哥,祝他生日快乐。”
棠溪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咬了咬牙默默地拿起酒杯走向那个人高马大的黎少。
从来都是自己被欺负的谢奇雨,看到跟自己同样遭遇的棠溪,心里却觉得更难受了。也许可以跟凌科求一下情呢?他应该不是坏人。
想到这里,谢奇雨慢慢挪过去,颤巍巍地把一只手搭在凌科的肩膀上:“凌哥,你别欺负他了吧。”
一时间所有人都用异样的表情看着谢奇雨,看得他不知所措。
不知道是谁又吹了声口哨。
谢奇雨还没来得及躲远点,就被凌科就着胳膊一把拉到身侧,一股陌生的气息扑鼻而来,凌科把他摁在沙发上,不怀好意地说:“你干嘛帮他说话,你跟他有交情?我凭什么听你呢?你算哪根葱?不要欺负他那就欺负你?嗯?”
凌科冰冷的话语一字字地蹦在他脸上,自取其辱的谢奇雨恨不得陷进沙发里面:“不是,凌哥,我说笑呢。”
“凌科,他跟我没关系,你放开他。”棠溪端起满满的酒杯,朝大高个举了举,“黎少生日快乐。”
凌科还是一手箍着谢奇雨不断挣扎的双手,另一手再次把空杯子倒满:“继续。”
棠溪喝完两大杯红酒,脚步都有些微晃,这第三杯下去,肯定是要醉了。
“喝完这杯你就让我们俩走吗?”棠溪目光坦然如炬地望着凌科,并没有丝毫畏惧的意思。
“我要是说不呢?”凌科也不让步。
“你真是不可理喻。”棠溪即便是这样骂人,神情也是淡漠的,仿佛凌科根本就不在他眼里。
“继续说啊,嗓子让一把火熏成了公鸭嗓,连骂人的词汇也变贫乏了吗,你以前不是很能说会道吗?”
谢奇雨这才知道原来棠溪沙哑的嗓音并不是天生的,还是事故造成的,棠溪都已经这么惨了,凌科还这么欺负他,真是过分。那个一起工作的服务生告诉他经常有小混混为了引起棠溪的注意,在被棠溪冷漠忽视之后就死缠烂打的,所以难不成凌科是因为喜欢他?得不到才这么做?
果然凌科的这句话似乎是戳中了棠溪的痛楚,那一副伪装的冷淡表情有了一丝波动,最后又重新归于平静:“凌科,你真幼稚。”
谢奇雨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凌科的愤怒因为这句话而烧了起来,只好硬着头皮充当和事佬:“凌哥,别生气,今天不是黎少生日吗,就算了嘛,不然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凌科的注意被笑得一脸牲畜无害的谢奇雨拉了过来,他朝着谢奇雨看了一眼,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谢奇雨被他笑得有些发毛,只见凌科扫了一眼其他几个小混混道:“这是谢奇雨,从今天起,他就是我凌科的跟班。”
众人面面厮觑,不知道他这是闹哪出。
就连棠溪也用怪异的表情看着谢奇雨,谢奇雨连忙摆手示意自己跟凌科绝不是一伙的。
“做了我小弟,凡事就得听我的,我罩着你,不过,你要是敢违背我——”凌科把刚才倒给棠溪的酒杯握在手里,五指一用力,砰的一声,刚刚还完整的玻璃高脚杯在他手中应声而碎,里面的酒液溅了一地,他转过头来,面上罩了一层寒霜,从齿缝里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吓得谢奇雨立刻噤声,这个凌科,好可怕!
凌科今天心情不好,以往对着谢奇雨还能有几个笑容,今天一直板着长脸,冷漠地逼着棠溪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棠溪最后还是被灌醉了,谢奇雨没救成他,眼睁睁看着凌科把醉得迷迷糊糊的他弄上了车扬长而去。
谢奇雨蹲在门口猜测凌科到底是喜欢棠溪还是不喜欢棠溪,把他带回去是要做什么还是送他回家,想着想着,就错过了回家的末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