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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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大捷又恰逢西域来使,今日的皇城张灯结彩,皇上在此设宴款待得胜归来的定远将军,听闻此事,王城的百姓早早便来到街道两边准备一睹天将风采。
正午时分,从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号角声,随着那响声越来越大步调一致的马蹄声也陆陆续续的传入耳中,就像一种信仰般,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喜悦的红光,在阵阵充满威严的声音中,他们慢慢跪在地上,这是他们的神!带给他们和平的神!
翎上身穿黑色细鳞甲骑马走在最前方,令人疑惑的是他身前还有一个头戴斗笠的绿衫男子与他同乘一骑,斗笠挡住了他大部分面容,人们只能看到他光结的下巴,和他那双紧紧抓着缰绳的手。翎上黑色的眼瞳平静无波,他不记得自己接受了多少次这样的膜拜,可是他并不喜欢这样高高在上的感觉,身前人的味道飘到他的鼻尖,这个人身上一直有种淡雅的味道,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突然,翎上这一个多月的种种,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思绪回到一月前的那天……
塞城外,他就那样凭空出现在两军对峙处,绿衣飘飘为那片土地增添了一抹鲜活的色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看见这个青年时发现他的脚边,那块常年被鲜血浇灌寸草不生的土地竟长出许许多多嫩芽,那嫩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生长,打苞,开花,那花有花无叶,鲜红似血,就像传说中的彼岸花。
最后他竟痴了!看着那人踏花而来,他做不出任何反应,待那人走近,他才看见那双特别的眼瞳,那双似成相识的眼瞳……
他来到马前,伸出手,他的手白皙纤长相比那些官家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鬼使神差的,我一把拉住他的手在他吃惊的眼神中将他拉上马。
他的手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我近距离的看着他精致的面容,鼻尖充实的是他身上淡淡的体香,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瞳子里倒映的我自己,那时我真在心里唾弃自己,如今是在战场,生人近身乃是大忌,可自己却……
脸颊上一片冰凉,那是他的手,然后,我看见他笑了,缓缓的说道:“这就是人类的体温吗?好温暖!”那一瞬间,我愣了。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青城军中骚动一片,几位副将的头颅悄无声息的掉落在地,后来青城军扎营的方向升起滚滚浓烟,有人来报营地起火,粮草被烧!
季离不得以撤军离开。
那天之后,青城军损失惨重,无力再战,加上白茂后方援军已到,这场战役胜负已分。也是在那天之后,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寸步不离。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知道这个人到底有奇怪……
翎上端坐在将军府的正堂中旁边坐的是他的军师,就是那位儒装男子,柳子书。援军明日到达塞城,这一战的胜利已是板上钉钉,这日他们正在谈论如何以最小的伤亡歼灭季离的残军败将。
可是总有那么些人不肯配合工作……
“报——!将军,那位公子不愿穿鞋!”
“报——!将军,那位公子不愿吃饭!”
……
“报——!将军!”
“够了!下去!”小兵话还没说完就被忍无可忍的子书轰了出去,从他来此议事到现在才一个多时辰,得到关于个绿衣男子的通报就有十多条,想到这位清心寡欲的将军竟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如此上心,他的心里竟是有些烦躁。
翎上冷着一张俊脸,放下手中的地图,对柳子书说道:“子书!你先回去吧,此时不急于一时,待明日卫大将军来了再商议也不迟。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柳子书跟随翎上从军多年,对他不是一般的了解,现在听他这样说便知他是想去看看那人,心中不痛快却也只能按耐下,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子书明白了!还望将军好好休息。”说完便一甩流水袖离开了。
翎上来到后院,见那人一身绿衫坐在亭中盯着石桌上的饭菜紧皱着秀气的眉头,一脸···疑惑的样子。一旁的椅子上还放着一双干净的棉布靴。原本站在亭中端着碗左右不是人的小厮在看到翎上时暗地里长舒一口气,这位公子可真难伺候,惜字如金,一个字都不带往外蹦的,他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翎上也看出小厮为难,挥挥手让他下去,来到那人对面坐下,那人的眼神在看到他时恢复了些光彩。
“怎么不吃饭?”温柔的不像从一贯冷漠的将军嘴中吐出的话语差点让后院明里暗里站岗放哨的人都惊掉了下巴。不过这还不是最劲爆的,那个绿衫公子接下来的一句话马上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人看看翎上,又看看桌上的吃食,又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要吃饭?”
全体将士晕倒,你确定你脑子没问题吗?
见翎上不说话,那人又接着说:“我从被制造出来就没有吃过饭,沙华大人说那是人类的习惯。我又不是人类,为什么要吃饭?”
躲在亭子顶上阴影处的墨莲听到这话,差点一个不稳就摔了下来,他做了将军这么多年暗卫各种变态的人都见了不少,可这是什么情况?这人属于哪一类?
翎上毕竟是上位者,没有失态,只是伸手拿了一个包子分成两半,在边塞没什么好吃的,将士们的干粮也就是白菜炖粉条加几个干馒头,虽说将军府中的吃食也好不到哪去,可好歹花样多些。
包子一掰开香味四溢,那人好似从没闻过这样的味道奇怪的吸了吸鼻子,眼睛死盯着翎上手中的刚刚那个小厮叫“包子”的东西,看起来只是白白软软的一团,没什么特别,原来它里面还有东西。
翎上将一半包子递了过来,示意他接着,那人眨眨眼睛,看看冒着白气的包子又伸出手看看自己的纤纤玉指,然后他似乎觉得自己可以做好接住这个动作。暗暗下定了决心,那人僵硬的伸出手想接过那半个包子,可是当他的手刚接触到包子时,立即吓得把手缩了回去。
好烫……
翎上见那人缩手的动作,不解的捏捏手里的包子,不是很烫,只是有点热而已,反应这么大?突然想起那人冰冷的身体,翎上了然,他对有温度的东西很敏感,所以他会觉得包子烫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人好像被吓了一跳,指尖红红的,莫不是被烫伤了?想到这里,翎上连忙放下包子来到那人身边,把他的手抓在手里仔细的翻看,还好只是红了,以后更要注意。
那人愣愣的看着这个抓着自己手指检查的男人,然后笑了,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然后他感觉那人手上的动作一顿,不在做声,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问他的名字,在人类看来名字好像是一种很重要的东西,和冥界不一样,在这里每个人都有名字,可在冥界每个人只有一个职称。
翎上知道他是无意,可他的名字对他来说是一个禁忌,翎上!是一把上古兵器之名,如今也是他的名。
“叫我翎就可以。”
饭菜的温度不适合这人吃,他打算等一会儿,便直接坐在他旁边和他聊了起来,说起来,这还是这些天里他们两人好好的坐在一起,之前事物繁杂急需处理,自己只是将他带回交给府中人好生伺候。现在有机会他也想和这个奇怪却又让自己熟悉的人聊聊。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似乎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看向他的眼神从奇怪变成了迷茫,在冥界没有人问他叫什么,他只是沙华大人的侍童,他并没有—名字。
“我,没有,名字。我,只是沙华大人的侍童。”
如果说之前的荒唐所有人都可以忍受,可是这次没有名字,老天!你是失忆了吗?
会这样想的当然是除翎上以外的那些人,翎上在听到他这样的回答,看着他茫然无措的眼瞳,心中不知为何有些闷闷的“我给你取个名字吧!”翎上这样说,他看见他无色的眼睛里闪出喜悦的光芒。于是他拉过他冰冷的手,柔声说道。
“沙华,曼沙华可好?”
沙华···
“那是沙华大人的名讳。”他愣愣道。翎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伸手将呆愣的人拥入怀中,在他耳边喃喃道:“但如今,它是我赐予你的名字,沙华!”
曼沙华很高兴,他的脸上散发着别样的光彩,五百年,他从有意识开始已经五百年,沙华大人的小侍童几乎已经成为他的职称,可是现在,他也有了名字,那是属于自己的名字。
看到曼沙华很高兴,翎上也感到别样的轻松。顺手拿起桌上不热的包子,将它递到曼沙华手中,道:“把这个吃了,不然会饿。”曼沙华还没从喜悦的心情里走出来,就被翎上递来的包子破坏了。小眼睛死盯着刚刚烫过他手的包子,好像要把它瞪出个洞,翎上看了苦笑不得,只得亲自将包子撕成小块喂到他嘴里。曼沙华丝毫没有觉得那里不对,一心只觉得嘴里这个叫包子的东西味道很奇怪但是不讨厌,可院子里的士兵不这么想呀!那是他们家将军吗?你确定不是什么人假扮的吗?这简直不能让人淡定!!!
喂完一个包子,翎上拿起放在一旁的白靴,看向曼沙华的眼睛,果不其然那里又是一片迷茫之色,于是他也没有多问,直接单膝跪在地上,将曼沙华光裸的脚放到自己膝盖上以一种膜拜的方式小心的为他穿上鞋子。然后在所有人快把眼珠子瞪出来的情况下将人抱进房间。
“碰!!”一声巨响,一个黑色的人影从两人刚刚坐的亭子顶端落了下来,墨莲现在已经不能用语言来描绘他现在的心情,这样的将军,这是将军吗?
啊!这是将军吗!!!
之后的一段时间众人算是知道将军对这个叫曼沙华的人有多上心了,一切事物包办,还让仆役们当半个主子伺候,后来就有人说定远将军有断袖之癖,那个人是他的男宠。可是就算如此,他依然是军中的天将。
后来边关大捷,自己回京复命,便将曼沙华一同带入京城,只是,他只是不想让他离开,仅此而已,可此举是福还是祸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