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众里寻他千百度  二百七十、大结局(完结)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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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逍有些时日未出门活动筋骨,每天吃吃喝喝葛优躺着看闲书,这日听闻院里动静,有小孩咋咋呼呼吵闹,声音倒是熟悉。
    “娘亲在哪里,我要见娘亲!!”
    “嘘——小公子,王妃还在休息,不要大声喧哗——”
    “这青天大白日的有什么可休息的,难不成是头猪,吃了睡睡了吃——?!”
    “臭小子,这么久不见还是一副欠揍的样子!”郑逍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窜到门口大刺刺冲了出去,看见小屁孩抬手就要给他屁股来两巴掌,被后者很灵活躲了过去。
    喜宝又开始大声嚷嚷“杀人了杀人了”,随后四处乱跑,又不时停下来冲她做鬼脸,郑逍懒洋洋杵在一旁报臂看他自导自演,活脱脱一个戏精。
    “嗯?”沈桓修方从外面回府,远远在院外就听见有小孩在吵,原以为是柴房那兄弟俩,结果凑近了一看,竟然是个眼生的小屁孩死死抱住郑逍大腿叫“娘亲”。
    “娘亲,阿钰想你了……”小家伙才给她做鬼脸,这会儿像块狗皮膏药粘着郑逍不放,一仰脸两只圆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她,前者居高临下看着,觉得小家伙活像一只讨喜的小博美,萌得要命。
    沈桓修见势不悦侧目:“予怎么不知,你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瑶妆一见正主回来赶忙行礼,见郑逍端着一脸意味深长的浅笑,并无解释的意向,这才向他仔细交代喜宝的来历。
    前些日子听说老四收了义子,进宫深得皇上宠爱,不过没多上心罢了。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会闹腾的主儿——他与沈桓凌虽互看不顺眼,但不可否认那厮还算有些仁心,倘若换做是他,十之八九不会搭理这无法无天的小鬼。
    “你是谁?竟敢这般直视本小爷——”
    “你叫她娘亲,就该叫予父亲,”沈桓修好整以暇轻瞥郑逍一眼,嘴角抑制不住上扬,“明白了吗?”
    “想得美,”喜宝小尾巴往天上一翘,一脸不服,“告诉你啊,小爷背后还有皇伯父撑腰,不管你是谁,但凡敬小爷三分,小爷还能再皇伯父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
    “那可真是多谢这位小爷了。”沈桓修再怎么笑若春风,骨子里透出的气势却遮掩不住,他这厢方欲凑近,那小鬼脚底抹油似地跑开,又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瑶妆紧跟上前,生怕他乱闯磕着碰着。
    “这些时日越发贪吃贪睡了,你莫不是才起身?”沈桓修主动报备方才行程,眼里的柔情蜜意看得郑逍发齁,忙对他翻了个白眼,心里却又羞又甜。
    郑逍挑眉:“谁说我才起身,一大早就起了——”说着,她又厚颜无耻一笑,“用了早膳,然后又睡了……”说完便忍不住弯腰爆发出一声大笑,斜眼不好意思看他,“别这样……昨日我还在院里修剪花草呢,”她指着周遭一圈自己的杰作,得意洋洋道,“你看,烈日炎炎,我还能辛勤劳作,还不多夸夸我?”
    沈桓修越发不像从前,见她心情愉悦,连同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
    “这小子来历不明,”沈桓修侧头思忖片刻若有所思道,“宫里已经有些风吹草动,说他和皇兄有亲缘关系,况且皇兄着实对他过于上心,想来并非欣赏宠爱这么简单。”
    “呵,这么巧?”郑逍侧目轻笑,“我那时也只是见那孩子可怜罢了,若真有这层关系,可不就是天注定了么~”
    如今谣传还未发散,一切皆无定论,只是不久就是与梁国结亲大典的日子,宫中一切早早便安排上,加之沈静姝和赵子勰也快成婚,秦允音入宫的事便更早提前了。
    喜宝老早就闹着要看娘亲,沈桓凌以为他是要来找郑逍,一大早便带着孩子动身去荣王府,现本人又赶去宫里和沈桓良小叙。只是他不知道,这小鬼口口声声叫的“娘亲”实则是奉命要入宫为嫔的那位。被送到郑逍这里,喜宝心里明镜似的,也将错就错撒开蹄子在院里疯玩,地上玩泥巴,水里摸小鱼,府上的小猫小狗都被他玩遍了才肯离开。
    等到沈桓凌派人去荣王府接他,那小子已经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了。
    来接人的是项凛得力手下白仲,在正厅见了沈桓修夫妇二人,毕恭毕敬行礼:“皇上传旨让小公子入宫面圣,四爷说今日不回王府,二位若是有意一同小聚,便随小的一道入宫。”
    郑逍自然是随意,反正她也许久不出远门,沈桓修思量第二天要上早朝,此时赶去宫中也是方便,这就答应了。
    一路颠簸,喜宝偏爱挤在郑逍怀里,小脸蛋饱满圆润,正时不时冲对面的男人吐舌白眼,像是要引起对方的注意。沈桓修全程不予理会,只当没这么个人一般闭目养神,要是自己有这么个调皮捣蛋的儿子,早就好生训诫一番了。
    抵达宫中过了申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沈桓良替他们张罗好一桌佳肴,也是难得见郑逍,客客气气叫她多吃些合口味的,不用他说,前者也吃得不少,尤其是大鱼大肉这些,怎么吃都吃不腻。沈桓修也不说她什么,连帮着夹菜,净是她喜欢的食物,二人恩爱和睦的样子简直羡煞旁人。
    回头喜宝吵着要跟郑逍回玄青宫玩,沈桓凌不让,沈桓良见他那么喜欢郑逍,随口两句便给他说动了。刚到玄青宫落脚,小屁孩又一声一声说“想娘亲”,郑逍琢磨着小家伙念念叨叨了一天,当下一个激灵径直问他:“你说的是哪个娘亲?”
    她这不问还好,一问倒把小家伙问哭了。前者一头雾水捧着喜宝湿哒哒的小脸,平日这孩子脸皮厚如城墙,这会儿整个眼眶通红着,也不大声哭闹,只是小声啜泣,反倒显得楚楚可怜。
    “娘亲……我想我的娘亲了……”他一边哽咽一边抹眼泪,“我想回东华县……想看看娘亲……喜宝是这一世也见不到娘亲了吗?好想好想娘亲……”
    “你不是小乞丐么,”郑逍一把把他抱在怀里,用手绢给他擦眼泪,“当初见你的时候,你还抢我馒头吃呢……你说的娘亲又是哪里冒来的?”
    “我想娘亲……呜呜……”这小家伙像个复读机,只不住说同一句,问他却也不解释,愣是沈桓修活这么大也没见过像他这般言行古怪的孩子,这厢也想着说些让他不那么伤心的话,孰知他一开口,小娃娃呜咽得更凶了。
    郑逍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胡乱一通开口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所幸小家伙也没想胡闹来着,只是这么哭了一场,心情又好了起来,没说两句就躺在郑逍怀里沉沉睡去。
    沈桓修先行洗漱完毕,替郑逍把孩子抱在怀里,无限温柔浅笑:“不早了,今日舟车劳顿,好生歇着,明日带他出宫游玩散心便是。”
    郑逍想着这主意不错,难得听话忙去洗漱,原本要让宫人把喜宝带去侧房,未料那厮竟难得好心让他留下来。
    “等他夜里醒来发现你不在,免不了又要吵闹,不如留他在此,省得麻烦——”看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沈桓修不禁苦笑,“予也是从孩童时候过来的,自然也不乏人情味,你不用这么看予。”
    郑逍啥也没说,直接亮了表情,抬手竖起大拇指就是一个大大的赞。
    沈桓修侧目:“还不快去洗漱更衣?”
    前者吐舌,又旋即福了福身子一脸羞赧娇滴滴道:“是呢,奴家都听夫君的~~”言毕,转身便随瑶妆去了偏殿。
    “你想吓死小爷啊!!!!”
    “真是没大没小,”男人波澜不惊扬唇:“予不过是想看看你长得像谁罢了。”
    小家伙惊魂未定大喘了好几口气才支支吾吾回他:“反,反正不像你!!!”
    “你父亲呢?”
    “要你管!”喜宝显然有起床气,一屁股从床上跳起,狠狠踏了床板泄气。他最不喜欢别人问他这个问题,因为在他心里,有两个父亲,一个是养父沈桓凌,一个是给他生命的那个男人,只不过迄今为止,他还不知道对方是谁罢了。每每旁人问及此事,他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你母亲是谁?”
    “干你屁事?!!”小家伙气急败坏拿起地上一只鞋扔过去,“你算老几,小爷凭什么告诉你!”
    沈桓修稳稳避开那只鞋,只觉有趣幽幽笑道:“倘若你皇伯父是老大,予便排行老二。”
    “谁让你回答了?!小爷不想知道!哼!!!”小家伙连鞋也不穿,光着脚就往门外跑,不管三七二十一扯开嗓门便连喊着“娘亲”找人去了。
    毕竟不同于王府,许久不在宫里住反倒有些认床,整夜都睡不踏实。郑逍昏沉着脑袋坐在邻屋用早膳,一口气吃了两龙笼点心,又说想吃糖醋煸肉,这会儿正兴致蔫蔫趴在饭桌上等着上菜。
    “娘亲太坏了,竟然不叫阿钰起来在吃独食,太坏了!!!”
    闻声侧目一瞥,只见小家伙大摇大摆过来,身后瑶妆小跑着叫他“穿鞋”。
    郑逍白他一眼无奈申辩:“天地良心,见你睡得像头小猪不忍心叫你罢了,”说着,她起身接过瑶妆手里的小虎头鞋,把小家伙抱上板凳,委身亲自替他穿鞋。
    “娘亲真好。”
    小鬼冷不丁又冒出一句,听得郑逍好气又好笑:“说坏也是我,说好也是我,左右嘴长在你身上,想怎么样便怎样呗,你开心就好~”
    “阿钰想娘亲了……”
    郑逍自然不知他所谓的“娘亲”到底是何方神圣,问他也从不明说,不曾想这货人小鬼大,还藏着些小心思不愿透露,可算难为了智商不够用的她。
    用完早膳三人去了养心殿面圣,一见沈桓良,喜宝就像见了神仙,一脸敬仰冲过去扑通跪地上行了个大礼。
    “拜见皇伯父!皇伯父万岁万岁万万岁!”
    能让喜宝这小猖狂蛋做成这样,沈桓良在他们这兄弟几个里,算是成功的典范了。后者依旧春风拂面杨柳青,一脸宠溺把小家伙从地上抱起,遂坐在自己大腿上,好一副父慈子孝图。
    沈桓凌恰好也在,现今的他不若以往桀骜,同沈桓修说话的态度算好了很多,不过那么多年生疏了,有一搭没一搭攀谈着,语气难免略显生硬。好在郑逍有心缓解尴尬,几人你来我往谈笑风生也算和谐。
    午后沈桓修二人回了王府,奇怪的是,宦央蓉等人也并未前来接应。沈桓修想起提了一嘴,嵇掌事只说都在偏苑休息。
    郑逍头一路都昏昏沉沉,琢磨着没休息好又瘫在床上动也不想动。届时恰巧沈桓修多日不见的景文师父前来探望,听说郑逍身体不适,贴心前去替她把脉看诊。
    “有劳景文师父了。”郑逍强撑睡意冲他笑笑,老先生意味深长瞥了眼沈桓修,话没多说,只是气定神闲笑了笑。
    这不把脉倒好,一把脉,郑逍反倒莫名慌了。
    原因是——她肚子里长了个娃。
    敛神一想,月信已有一月未果,这些日子时常犯困,饭量也急剧增大,虽说并无反胃恶心之类的征兆,但总体来看像是有那么点迹象。
    她是慌了,然鹅沈桓修笑了。
    “又不是第一次做父亲,这么开心作甚?”
    沈桓修听她语气酸得很,这才想起府上前些日子刚多了个小生命,当下面上有些挂不住讪笑:“尧儿,你和孩子在予心中,谁也不可替代——”说着,他又面露愧色接道,“蓉儿她……予终究是有所亏欠了。”
    郑逍静默半晌忽而莞尔:“无事,别多想,我方才只是开个玩笑罢了~”这厮对自己如何,有心人都能看个真切,只是宦央蓉始终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平日不说,心里想起也难免不适。她不愿与旁人共侍一夫,如今沈桓修把肉眼可见的爱都给了自己,她很感激;再者,宦央蓉做偏房也是在她之前的事,怨不得沈桓修。但不知何故,想起那个女人,她这心里总抑制不住发酸。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牵连,就算打心底不接受宦央蓉,她也不能平白无故把人家撵出王府。还是好好珍惜当下的好,只要没人触犯自己的底线,怎样都行。
    这么一想,她心情又好多了。
    此次沈桓修对景文师父的态度大有转变,不知何故,郑逍觉得,沈桓修看对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温暖。
    “你和他发生了啥,怎的语气也柔和了些许——可是想通了,往后要尽些孝心了?”
    “你眼睛真毒,”沈桓修不以为意扬唇,“只是白天同皇兄攀谈一二罢了,倒是证实沈铭钰那小鬼的身份。”
    “皇上承认了?”
    沈桓修颔首:“他说这会是永久的秘密,也不打算让那小家伙知道,他说作为生父,只希望自己的儿女一生平安顺遂。他不想打乱那孩子的生活,兴许就这样下去,也挺好。”
    “然后你就想到了自己?”
    “问题太多了。”沈桓修白她一眼,明面不想多说,只是心中隐隐有种复杂的情感,他思量着,对景文师父来讲,也许是和沈桓良同样的想法。
    兴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生父爱的渴望执着而深刻,当初的怨和恨,只是自我慰藉的一种方式罢了。
    他想,如果对方一辈子都不提,他也可以就这样,长长久久唤他一声“景文师父”。
    秦允音入宫封嫔的事没几日便被风风火火办妥,郑逍得知她同沈桓良之间的羁绊,估摸着没几天要晋升为妃。若不是沈桓修小道消息,她还看不出来,沈桓良那厮端着一张谦谦君子的脸,年少不懂事竟有此等风花雪月,自此不禁感慨:人不可貌相。
    这事一过,紧接着又成了两桩婚事——十日后,夙莺和亲大典远嫁梁国;再五日,沈静姝下嫁赵子勰驸马府——可谓是好事连连,一点也不假。
    该嫁的嫁了,该破镜重圆的也破镜重圆了,郑逍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想着过往的种种,遂不知不觉又思念起另一个时空的亲人。
    “姐姐。”
    郑逍的思绪贸然被人打断,她恍惚抬眼,宦央蓉那张俏丽的脸蛋带着浅笑,二人相见似是久违了。
    “过来坐吧。”说着,她拍拍床边示意对方过来,还把被子往里挪了挪。
    “不坐了,姐姐,”后者若有所思迟疑着开口,把手上的一摞东西放在案上,“这是嵇掌事先前从书房找来的,我腹中刚有赡儿那会儿,时常看这些书籍,懂了不少安胎固体的法子……如今……也再无需要了。”
    送食物吃坏肚子了不好,送穿戴的也不知合不合身,索性送了些书,让她好在修养期间消遣。郑逍明白她的心意,当下会心一笑,说了声“谢谢”,只是她说的话未免有些……
    “姐姐,我……过几日要去临颍天长寺了,”宦央蓉轻咬下唇,言语有一丝不舍接道,“早前和王爷提过,他也应允了,妹妹就是来和姐姐说一声……不想不声不响就这么走。”
    郑逍闻言微怔,又恍惚回神:“你这话说的……像是再也不见似的。”她此刻的心情,说不上的复杂,也不知自己是开心还是伤心还是担忧了。
    “姐姐不必挂怀,”宦央蓉垂眼莞尔:“听说临颍风水宝地,在天长寺那里,妹妹还有远房表姐依仗着。赡儿身子弱,这些年妹妹想带他上那儿去,也好每日替他积善祈福。”
    “这么突然……”
    “姐姐只管好生修养,妹妹在天长寺也会替姐姐祈福,求得一个身康体健的小王爷。”
    宦央蓉的话在郑逍心里像是一颗定心丸,又像是暖风拂面,一时间温暖了她长久以来飘摇不安的心。
    她是不是在惋惜不能与至亲重逢的同时,又该感恩,上天赐给她此刻眼前的一切美好。
    (三日后)
    班扬端坐在马车前,神情一如既往淡漠,只是侧过脸瞥见自门口迎面而来的身影,眼神有过一瞬闪烁。
    “等久了吧?”宦央蓉冲他一个甜笑,又迅速收敛神色,仔细抱过奶娘手中的沈博赡,低头悉心逗弄着小家伙温软的脸蛋,遂又笑逐颜开。
    郑逍悄悄躲在角落,从院墙镂空眼里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两眼莫名发烫。
    “又哭?”沈桓修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吓得前者一个激灵,差点失声尖叫。
    郑逍狠狠瞪他:“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装!”介于男人的颜面,郑逍不好明指他被戴了绿草帽,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毕竟感情的事还是自由心证的好,她毫不矫情地希望,每个人都有一份唯属于自己的感情。
    二人心照不宣,沈桓良低眉浅笑:“你好好养胎,予不管儿子姑娘,都是掌上明珠。”
    “哦——知道了,爷~~~~~~”娇滴滴拖长音说完,郑逍不免一阵肉麻,心中却无限满足,这个男人可恶可恨时只想狂扁一顿,可亲可爱时又想拼命宠他——苦了,这致命的反差萌。
    她不知道幸福的标准定义是什么,但她知道,珍惜眼前的幸福,幸福就不会走远。
    还是那句话: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只要开心,一切黎明前的苦痛挣扎都会像是过眼云烟,在阳光普照大地之时,倏——地烟消云散~~~~~~~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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