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莫愁前路无知己 九十一、斩断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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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身子没什么大碍,休息两日方可。”老者声音稳如洪钟,郑逍愣是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便见对方已然收拾好东西起身欲走。
晋戎忙上前热心道:“快晌午了,不如先生留下一道用膳吧!”
老者摇头,一脸淡漠道:“老生那里还有病患等着看诊,今日便罢了。”
郑逍看他压根儿就不是那种会在别人家蹭饭的老头,不禁撇嘴轻笑。晋戎莫名其妙看她一眼,给了些碎银予那老头,谁料对方却说分文不收,偏要他院里长出的几株杂草。前者自然乐意,屁颠屁颠跑去院里,一口气给他割了斤把重,用草绳困得结结实实给他,随后客客气气将对方送走。
这两天,郑逍没由来地心慌,总觉得窗外像是有双眼睛在偷窥自己——再准确点,是监视。
察觉有人偷窥自己的时候,郑逍会跑出屋溜一圈,也没见着人。有时候,她也会吩咐晋鸢出去看,却总落得对方一脸狐疑打量她,纵是出门探望,也是一无所获。
她确信自己的直觉没错,那种每天被一双藏在暗处的眼睛打量,那种令人不禁发憷的感觉,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这日午后,院里间歇传来锯木声,咔哧咔哧一下一下像锯在郑逍心上,恼得后者一阵寒毛直竖,烦躁不安。晋鸢正身坐在床边绣花,聚精会神眼也不眨,倒不像郑逍那般浮躁,反而沉心静气一副两耳不闻窗外的模样。郑逍稍稍昂起脖颈,大有向外张望的趋势,不耐烦问道,“戎哥又在捣鼓什么?”
晋鸢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也不停,只是一边浅笑一边道:“回公主,哥哥这几日要做大活,恐十天半月是做不好的,还请公主屈身忍耐一阵。”
“他要把这些东西卖了换钱?”郑逍突然眼前一亮,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毕竟皇宫里的能工巧匠沦落民间,那手艺绝对没话说才是,那大傻帽要是平常有事没事做些精致物件,接几桩大单子,保准财源滚滚。
晋鸢闻言不禁摇头轻笑,“回公主,哥哥日后确有此算,只是当下情势不宜。他琢磨公主身子矜贵,您身下的这张小木床未免不合公主身份,这几日是在给您做一张更为宽敞精致的新床。”
郑逍闻言愣神,想象了一下大傻帽在门外有一搭没一搭擦汗的劳碌样儿,心头难免感动又愧疚,她抽抽鼻子笑:“丫头,去告诉你哥哥,不要做了,我就睡这床,挺好的。”
“公主这是哪儿的话,”晋鸢停下手上动作,起身给郑逍倒了杯清茶,递上前接道,“公主金枝玉叶,这种俗物哪里配得上您。”郑逍抬头看她,对方嘴角微微上扬,却看不出情绪。
古时没有电锯,做什么木工活还得哼哧哼哧花费大量人力。真不知那傻大帽哪儿来的心情,每天外出砍树劈柴打野食接水的,劳碌这么久还嫌不够累的,非得腾出功夫捣鼓新床,自己吃力不说,还扰民。
她不是那种讲究的人,虽然刚来的时候盖着一股散发霉味的棉被,让她很嫌恶,但自从晋鸢把它们拿去风吹日晒了半天,用着总算舒服多了。现在除了太无聊这个问题,郑逍对这样的生活已经挺满足了,有没有舒适精致的大床,她当然无所谓。
再说,她是要离开的。
晋戎推门而入,只见自家妹妹安静坐在床边绣花,躺在床上的那位正高兴地哼小曲儿,便跟着高兴问道:“瞧你们俩,还没成姑嫂,气氛便如此祥和,往后便更热闹了。”
这——算是调戏吗?
听这猝不及防的调戏,郑逍心头兀地涌上一阵恶寒,全身泛起鸡皮疙瘩心道,这傻大帽可真是一点也不傻,亏得自己看他憨态可掬,放松戒备,活该这么快就被占了口头便宜。
扮猪吃老虎,谁还看不出来啊,可劲嘚瑟呗,等过两天她要走,这大傻帽就该哭了。
翌日,郑逍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晋戎敲了门才进屋,见她眼睁睁盯着天花板看,一脸憨容笑着询问郑逍的睡眠情况。
“好滴很~”后者斜眼,嘴角僵硬地歪了歪,用“佟掌柜”那略显乡土气息的口音回了一句,又闭眼挺尸。
“尧尧,”青年自觉地给她倒了杯水,继续讨好道,“改明儿再让鸢儿去集市买匹料子,回来给你做套新褥子新衣服。”
郑逍用不死不活的调子哼唧了两下,心里酝酿了两天的说辞一并涌现,她不动声色睁眼,看不出情绪地看向晋戎,语气尽量保持平和道:“戎哥,我想和你谈谈。”
晋鸢听哥哥说要去集市买布料,便想早些买回来早些做,刚推门而入,便见二人皆是一脸愁容,屋里安静得可怕。
“愁眉苦脸的,在说什么呢?”她边说边手执长量尺走到床边,眉开眼笑道,“公主,您且起身,我将这床铺尺寸量量,回头给您做新被褥~”
场面再度陷入尴尬,郑逍方才将该说的说完,晋戎那厢低头坐着半晌却是一言不发。
“呃鸢——”
“鸢儿,罢了,不用做了——”郑逍刚想打破沉寂,便被男人轻轻打断,他幽幽抬头,冲她很明显地强颜欢笑,“哥哥说了,只要是妹妹的择断,哥哥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郑逍惋惜道:“前两日不说,是妹妹的错,让戎哥白高兴一场,但妹妹只是——”
“哥哥懂,”男人再一次打断她,两眼清明直直看向她笑道,“妹妹是不想让哥哥过于伤感罢了,妹妹是为大局着想,倒是哥哥鲁莽了……”
“哥,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晋鸢见势慌忙转向郑逍,一脸担忧地问,“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是要离开么?”
郑逍不置可否,却牵出一丝苦笑,饱含歉意道:“如今局势不可扭转,一切皆为定局,我若安心在此,终有一天定然连累你们兄妹二人……”
“公主,您是变心了吗?”晋鸢冷不丁如是说,神情很是忧伤,“您不是说过要和哥哥厮守白发么,您现在是变心了,爱上那个皇子了是不是?您终究还是贪恋宫中富贵奢华,不愿委身在这小茅草屋,不愿和我们这样的俗人生活在一起是不是?您——”
“住口!”晋戎本就伤感,听妹妹这样说,心口像是被刀扎般一下一下抽痛,痛得说不出话。
“是,我变心了,”郑逍波澜不禁定定看着晋鸢,继而转向男人,轻描淡写重复了一遍,“我变心了,我再也不是以前的李娉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