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乱花渐欲迷人眼 四十五、狱中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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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逍深悉,事可以乱想,东西不可以乱吃。班崇这人,与她也只是一面之交,在这个节骨眼随便吃他给的东西,着实不是明智的做法。所幸一夜无恙,郑逍一睁眼就在想这些,难免有责备自己事后诸葛事前猪头的意味。
日光从天窗投进来,郑逍抬手挡住眼,偏头一看,瑶妆那丫头竟又双腿着地伏在床尾小憩。昨晚让她上床挤挤,对方偏在意主仆尊卑,执意要睡草堆上,那里面脏得要命不定还有老鼠窝,郑逍再拗不过她,也绝不会让她受那种委屈。原本说得好好的,两人放下尊卑嫌隙凑合两天,奈何这丫头脑筋死,这会儿又赖地上去了。
郑逍轻手轻脚把厚外衣脱下,盖在她身上,后者睡得浅,一睁眼见主子这么温柔贴心,小脸蛋上立马挂下两行清泪。
“大清早干嘛呢,”郑逍伸手掐她一把脸,嘻嘻哈哈调笑,“上面还没说要给咱处以极刑呢,你这不吉利~”
瑶妆大概也是从没体验过牢房生活,两眼兔子一般红,水汪汪地看在郑逍眼里莫名地心酸。小姑娘也没说什么,轻轻抽了抽鼻子,又把身上的外衣给郑逍披了回去。她两臂软弱无力地撑起整个身子,只觉腿脚发麻,起身似是费劲得很,眼见自家主子要扶她,赶忙摇头回绝,嘴上轻轻念着:“奴才就是奴才,不得逾矩半分,主子的好意奴婢心领了。”
“至于么,丫头……”郑逍无语地看她一小鸡仔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随后也跟着起身,看她一步三晃往前走,只问“你作甚?”这妮子昨晚饭都没吃,只因顾忌手脏,这会儿定是饿得七荤八素,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郑逍,也不免担忧地看着眼前那副单薄的身板儿。
前者趿拉着步子贴近木栏门,整个身子都倚在上面,两手紧紧攒着栏杆,眼巴巴地朝外张望。郑逍指望她这下是真饿得不行,以为对方是想叫些食物来,岂料她唤来了狱卒,第一句竟是:“有劳大人给些温水,供我家主子清洗脸面……”
郑逍闻言大囧,看向她的眼神异常复杂。别说这会儿洗脸了,昨晚睡前都没洗漱,躺在木板床上,对角线的方向就是茅坑,熏了一晚上,洗干净了脸,只怕也去不干净身上那股骚臭味儿了。这丫头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像是重度强迫症。
郑晓无奈摇头。
“麻烦拿些食物来,”她凑上前补充道,她一看这狱卒不是班崇,语气也收敛了些,见那人面无表情转身要走,又加了句,“再来点喝的。”
那狱卒脸上有道刀疤,却不影响端正容貌,他抬眼朝郑逍冷冷一瞥道:“没有温水,喝的也只是早些时候剩下的凉水。”
“不碍事,”郑逍放大笑容客气道,“纵是不洗脸也罢,只要来些吃喝的方可。”瑶妆见自家主子颇为讨好的态度,突然偏过头很不情愿地看她,眼里满是夹杂着心疼的幽怨。
那狱卒闻言不语,正要离开,又被郑逍叫住。后者看他露出一脸不耐,眉头整个拧成一团,口气生硬道:“不能一并说完?”
瑶妆见势不禁气急,只冲他嚷道:“你放肆,竟敢对当朝二皇子妃这副口气,是不想活了?!”
“二皇子妃又如何,”那狱卒不怒反笑,和沈桓修一个德行地阴阳怪气道,“再大的身份现今也是阶下囚,担着毒杀八殿下的罪名,这死期也怕是指日可数了。”
“你说什么!你这狗奴才胡说什么呢!你——”饶是瑶妆方才全无气力,此时闻言也猛地跳脚,刚急脸要骂人,便被郑逍拦住。
“小兄弟此言差矣,”郑逍还是笑得一脸风轻云淡,“只是入狱,圣上尚未定罪,你又怎能擅作定论,难不成……一个小小狱卒说的话比国君还管用?”
“你——!”她话音刚落,那小子便已面色铁青,郑逍见他一时语塞,太阳穴处青筋暴露,脸上那道刀疤愈加狰狞,又毫不畏惧呵呵一笑。
“本宫是成了阶下囚,可二殿下不然,”郑逍不屑轻笑,斜瞥对方的同时,只道,“善待本宫,便是保全二殿下颜面,小兄弟是聪明人,自然不用本宫多说。”
对方不为所动,只似笑非笑对其斜瞥道:“二殿下已被禁足,怕也是逃不了干系的。”
“哟,”郑逍神情故作夸张惊道,“如此笃定此事,本宫怀疑,莫不是你投毒杀害八殿下,借此嫁祸于二殿下与本宫?”
那狱卒两眼猛地睁大,神情说不出的惊骇。此时饶是再怒,听这番话也收敛了气焰,那惊骇也只是转瞬即逝,随后他那一双清眸便略带审视地打量眼前这个女人。郑逍见他额头一片虚汗,又趁胜追击道:“本宫自知被人陷害,若有契机定能脱身于此,不日出了牢狱,自然记得小兄弟的好。”
“小的明白了,”那狱卒将视线转向别处,像是气恼自己放软的态度,他脸色虽不好,却比方才缓和了些许,又抬眼意味不明轻扬唇角道,“公主还有何吩咐?”
郑逍见状不由地笑了,她转身将牢房扫视一圈,回头咧嘴亮出明晃晃的白牙道:“不劳烦的话,再多添一只洁净的便桶来罢~”
虽然明面上镇定从容,但生理问题欺骗不了自己,天知道憋着一泡尿还得气定神闲警告对手是得有多囧。
刚才那逼装得不错……她给99分,还有一分是怕自己太骄傲。
不等狱卒磨磨蹭蹭把她们需要的东西拿来,郑逍抬脚往那稻草堆走去。瑶妆显然还沉浸在前者99分的装逼气度里,原本糟糕透顶的心情全被她那番精彩绝伦的表演一扫而空,跟在郑逍后面嘴皮子不停开合地对其表示赞叹。
虽然郑逍听着十分受用,却不理会对方在耳旁不住的感慨,矮身捡起草堆旁的一根木枝,径直往草堆里捅去。
那时,她心里紧张得很,紧捏着木枝的那只手骨节明显泛白,手心里全是汗。这种事是第一次做,她自嘲地想,有了头一次,接下来的几天,应该不再这么露怯。郑逍连蚂蚱都不敢碰,更别提以前在宿舍,夜里听见“咔嗤咔嗤”的动静,却从没胆量主动寻找动静的来源。
她一边用木枝捅着草堆,一边苦笑:这是一次很好的自我挑战。
功夫不负有心人。
果然,在她的几番倒腾下,草堆里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瑶妆好奇询问的话也戛然而止,整个人像是被悟空施了定身术,一脸惊恐地瞪着那堆枯草。
然后,两个人都眼睁睁看着一只通身土灰的小老鼠,从草堆里头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