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不曾改 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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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愿将马匹系好,又吩咐下属给马儿们喂饱草,才整整衣襟去叩门。
今日他们上山的时辰尚早,山间的雾气还未消散,鸟儿们还没有起,四周寂静的像是寥无人迹的仙泽。
清思观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无益小童勉强撑着打架的眼皮,待看清人样后整个人都清醒了,小脸上满是愤怒,“我家公子今日不在,明日不在,后日也不在!你们不要再来了!”昨日害他被骂的可惨了,还在大殿上罚跪,现在膝盖还痛着。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谈上玉睚眦必报的性格无益也是稳稳当当的学到了。只不过前者擅攻心计,城府深沉,喜怒不现于形,仇早晚会报不急于时;后者嘛,喜怒显现于行,不善交际,心里想的什么脸上就写着什么。
“哎哎哎!我说无益小童,你怎能这样谎报!你可知道这关系着国家大事,掉脑袋的事!”杨愿眼疾手快,一掌挡下原本要合上的门。
“我说杨副将,这不说我说了算的,我们公子不想见的人就没有能找到他的。”
“是吗?那院子里的檀香是你点的吗?”池渊把玩着挂在腰间的半只玉镯,打趣的问道。说来奇怪,旁人附庸风雅带个玉以视清高什么的,他池渊偏偏看上这断了的半只红玉镯子。还非要戴在身上不可。
这事儿啊要从他十一岁的时候说起。他打小就喜欢跟着他六叔靖王混,先不说他六叔有多宠着他,就说他六叔那个见识,什么红粉佳人,大小幺鸡,古玩画字,凡是能玩的都给他六叔摸了个遍。那天古玩市场进了批新货,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家伙的坟给那群见钱不要命的家伙给刨了。传说是战国某某佳人的墓,里面的珍宝极其的多。他六叔带他去见见世面,在那展子上,他一眼相中这只只有半个身体的红玉镯子。它上面纹路、裂痕,就像一个个故事一样让池渊宝贝的不行。遂寻了能工巧匠将其编成一支坠子随身携带。
谈了这么多旧事,让我们回到当下。
“小王爷说的是什么话,院子里只有我一人,不是我点的,还会有谁?”
“无益小儿,我且问你,你一个小童点香无可厚非,可你干活时应是在外院,香炉应放在内院。内外院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你点这香有什么用?”
“你怎就知这香是点在内院的呢?我偏偏点在了内院!”
“哦?这样啊!”池渊放下手中的镯子,负手而立,“敢问这是哪种檀香木?”
“自是黄檀。”他家公子偏爱紫檀,可他记得家中紫檀已用光,那退而求其次只能是黄檀了。
“来人,进门请公子玉!”池渊脸色一正,收起打趣的模样。
“都说了公子不在!”
“不在?我看是不想在。这香味坚重清香,分明是白檀。你一个小小书童掌香多年自是能分辨白黄紫三种檀香的模样,但这气味,怕你是无心记了。白檀被你说成黄檀,分明就不是你点的香,公子玉怎么会不在!”
无益被他一番话说得涨红了脸,硬生生的被侍卫挤开了身体。
“山人恭迎小王爷大驾。”池渊前脚还未迈下,谈上玉的声音就响起了。
“既是知道我来,也知道我定会闯进了,又何必让你的小童谎报呢。”
进了圆形拱门,池渊就看着一身正装的谈上玉。相比之前两次“偶遇”时的模样,这时的他确确实实是仪表非凡。发髻高梳,珍珠白带抹额,一身墨竹长衫,却是有几分山人的样子。先前怕是未束发的缘故,脸上的线条并不明显,乍一看像个女子。如今五官显现,确确实实是个男子模样,只是太过俊美。
谈上玉面前摆着一方棋局,他执白子托腮,“无益挡的是闲人,不是王爷。”
呵!有趣。
池渊掀袍子一屁股坐在了谈上玉对面的石凳上,毫不客气的执了一颗白子,落子。
谈上玉抬眼看着这人,那眼神里是露骨的挑衅。谈上玉挑挑眉,好小子。执黑子,落。
两人你一子我一子的落了半天,棋盘里的棋子被吃的吃,一炷香的功夫少了半盘的子,两人势均力敌不分上下。池渊侍卫也看不懂文人的东西,跟着无益到外院讨茶喝去了,院子里就剩他两人。
刚开始的时候池渊还能赶上谈上玉落子的速度,可慢慢的他落的十分的吃力。谈上玉就像是预谋知道他要走哪一步似的,对他紧追不舍。他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一颗子甚至需要考虑上一盏茶的功夫。
谈上玉无聊的拨了拨香炉里未燃尽的香,对池渊撅噘嘴,“快点啊,我都快睡着了。”
“。。。。。。”
等池渊终于想好走哪一步,兴冲冲的落子时发现谈上玉已经枕着胳膊睡着了。
。。。。。。
棋逢对手,然而对手却睡着了!这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莫大的耻辱!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池渊轻轻地将香炉往谈上玉那边挪了挪,先熏他一熏,等他醒了必定头胀。
池渊本想着用香熏他一熏就能将他熏醒了,谁知谈上玉这一睡就是从午时到夕阳啊,他百无聊赖的用手指点着石桌哼小曲子。
其实这不能怪谈上玉不懂礼数,昨晚被他娘亲训斥的太久,到了寅时才眯了一会儿又被无益唤醒去采晨露。真真要了他的命了。
带他转醒过来,便听见人唱“好马上蹄钉,战士着戎装,无国哪来家,无家拿来魂,有魂亦有家,哪怕沙场白骨枯。”
“这是边疆战歌,你一个小王爷怎么会唱?”
“我生时亡母,小时父亲哄我入睡时就给我将他在沙场上遇到的事情,给我唱他们的战歌。”
“呵,不知小王爷是否能用当年梁王的气魄与血性。”谈上玉看着棋盘,说话的功夫已经下了子。
让谈上玉吃惊的是,池渊居然又能跟上他的速度了。无论他走哪一步,池渊总能稳妥妥的在他后面下子,将他堵得死死的。
看来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里,池渊将他能走的每一步都思考的清清楚楚,并且想出了应对之策。这盘棋,他忽然不想下了。
池渊执了子刚想落下,就看见眼前墨竹广袖一挥而过,整盘棋全数毁尽。
“素来听闻公子玉傲气不凡遂有”三不侍”,没想到耍赖的劲儿也挺大的嘛!”
“这是我的棋盘,我的棋子,我想怎样就怎样,你奈我何?”谈上玉翘腿抱臂,一脸“你不能把我怎么样”的模样。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池渊站起整了整衣裳,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下次睡觉记得找个枕头,你瞧这脸压得都是红印。”
谈上玉蓦地瞪大了眼睛,“你个唱白脸的!”
“那正好你个唱红脸的。”
说话间,两人的嫌隙也少去大半。
“行了,小王爷还是趁着暮色早早下山吧,许多东西要拾掇。山人我也有细软要收拾,也就不送客了。请便。”
“多谢。”二人行了礼,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