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 第一章 有因有果,一哺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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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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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蓝衣男子带了捡来的婴儿行了半天路,眼见快正午了,虽然他脚程已是极快,但离苍山却还有些距离。他心中难免还是担心,便抬手掀了白布一角,露出婴儿邹巴巴的脸来。
盯着小孩仍然泛青的脸,他更觉得不好,心中暗付道:我虽然给他吃了丹药但恐怕这样下去还是不妥。
他脚下不停,将白布包好,展目向前望去,正好见山麓树木掩映处有炊烟寥寥。
见此,他心中一喜,便赶紧加快了步伐向那处行去。
近了,便见三间黑瓦白墙的房屋相傍相依,其中边角一间正有炊烟升腾,灶屋里传出老妇人爽朗的笑声。
蓝衣男子走过去敲了敲微掩的木门,只听里面老妇人的声音传出:“大壮,快去看看又是哪位道喜来了?”声音里掩不住喜意。声音刚落,便有一温厚的汉子满脸笑容“吱呀”一声开了门。
蓝衣男子眼睛一弯,热络的问好:“忽然打扰,失礼了。”
汉子忽见门口一蓝衣潇洒仙风道骨的人,忽的就愣住了,连人都忘了招呼,直到他母亲在里间催问是谁才反应过来,赶忙回道:“这位先生,不知有何事?”
蓝衣男子听他询问,脸上更见笑容,清越的声音随后响起:“独自在外多有不便,这里想问主人家讨些婴儿可食用之物?”说着便将白布掀了一角,露出婴儿的小脸来。
“呀!”汉子背后传出一声惊诧,一白发老妪赶着走到婴儿面前,脸上阵阵怜惜,口中也大声道:“哎哟!天可怜见的!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就给它裹了这薄薄一层,小脸都泛青了,哪有这样当爹的!”
蓝衣男子莫名遭了训斥,木然愣住,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对呀,我不拍冷,却不是人人都不怕冷的。当即,脸上显出自责来,只好又问道:“不知婶子可有保暖之物,给孩子裹一裹。”
老妇见这俊俏男子脸色着急,又看他自己也只穿了薄薄一层,站在风口里,单薄的身子快要乘风而去了,又想到他独自一人带着个刚生的婴儿,肯定是吃了不少苦。心中对他刚刚的责怨一时间便消的干干净净。
“你来的正是巧时候,我们家也刚刚添了孙子,衣物都有备着的,我去给你找一套就是了。新打的棉花,暖和着哩!”
说着便抱了孩子向另外一角屋走去,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向男子道:“我去媳妇屋里找衣服,再让媳妇给这孩子喂些奶水。”
接着又向汉子道:“丰阳,你带先生到堂屋里坐坐,倒些热水给先生暖暖。再把你那件厚实袍子找出来给先生穿。”说完便赶紧进屋去了。
这边,汉子忙迎着蓝衣男子进了中间的堂屋,招呼他坐了。又忙到灶屋里端来暖烘烘的火盆,提了热开水倒了一大盅子,端给蓝衣男子。
眼见汉子又要出去,蓝衣男子忙出声道:“不用为我找袍子了”,见汉子回头欲接话,他又忙解释道:“我真的不怕冷,你找给我也是浪费了。”
汉子见他真的不想要,便没再强求,回身坐下来,伸了手在火上烤着:“内人给孩子喂奶可能还要一会儿,眼见正午了,饭也要熟了,先生不嫌弃便一起用些吧。”
蓝衣男子手里水盅暖暖,又见汉子温厚朴实,说话更谦逊有礼,心中不禁对这家人生出好感亲近来,又想那孩子好不容易有个温暖的地方歇歇,便不禁微笑答应:“如此,便打扰了。”
汉子见男人答应便笑开来。
他们一家子都历来热心肠,如今见能为这上门的男子帮上忙,心中更是安慰。招呼了一声便转身进了厨房用心整治饭菜去了。
堂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木柴爆出的噼啪声。屋里红彤彤的火光更加柔和了男人脸颊的轮廓,身上冰凉的蓝衣也渐渐化成融融暖意。
他视线缠绕着火盆里跳动的青蓝火苗,心中不禁有些发笑。
想他天赋异禀,从小便拜在苍山门下,术业有成。凡事也看的开,又加上师傅师兄关爱有加,本觉得能快活一世,却不想,到头来片体鳞伤,浮生半梦。在这小小农家里久违的温暖却是自己早已不敢奢望的物事。
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出神。不觉有人走进来。
“先生,饭好了,请这边来坐。”汉子手中端了饭食到桌上,又将火盆移到桌下,忙招呼男子在桌边坐了。
刚坐下,便又有人进来。“孩子吃了奶,已睡了,我们先吃饭。”老妇人笑着,后面跟了一位年轻女子。
蓝衣男子抬眼看她,却不禁有些惊讶。这女子虽然由于刚生了孩子,体态微丰,却是肤如凝脂,杏眼含情,鲜艳明媚不可形容其一二。
“妾身见过公子,家中饭食粗糙,望公子不要嫌弃。”那女子见男人打量她,不等婆婆丈夫介绍,便大大方方的走上前,仪态端庄的行了礼。
“夫人过谦了,我与小儿多有叨扰。”男子心中更是惊奇,这女子哪有一点村妇的样子,这分明不是大家闺秀也必是小家碧玉了。
他不禁又去看了看那温厚汉子,正好对上他对着自家娘子温存一笑,那笑容温温润润,却是熨帖诚切,配着他平凡五官,说不出的舒服顺眼。
蓝衣男子眼中看着,心中瞬间便明白了七八分,不禁对这女子生出几分敬佩。
人生在世,能遇一知心人足矣,又为何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呢。
饭毕,汉子与母亲收拾了碗筷,女子还在坐月子,便又往里屋去了。
又坐了半响,男子眼见天色不早,便与汉子道别:“时间已不早,想孩子也睡好了,我这便得上路了。”
汉子见他要走本不舍,便想留客。男子不肯,于是无法,只好叫了母亲抱了那孩子出来。
女子跟在老妇后面,手中也抱着一个正哭闹的婴儿。
她用空出来的手摸了摸婆婆手中皱巴巴的小婴儿的脸,眼中满是不舍之意。“我与它也算有缘,希望它健康成长,平安快乐。”
听她如此有情有义,男子不禁向女子与老妇人一揖,“谢过夫人对他的关怀之情,夫人一家重情重义,我与孩儿实在感激不尽。”抬眼看到女子手中婴儿,那孩子与他母亲长的像,肤白玉润,黑溜溜的眼睛泪珠子正往外冒。
女子见他看着小儿,便不禁笑道:“他刚刚还乖得很,这刚抱走了你的孩子,便哭个不停,你瞧,他也舍不得你们。”
男子听了也禁不住微笑,又看那孩子粉雕玉琢,着实生的可爱。想了一想,便伸手从袖袋里拿出两枚青玉来,那两枚玉居然一模一样,连花色也不差一点。
他将其中一枚递与女子,“这玉就送与小公子,如若他俩日后有缘,便可拿这玉相认,若不然,就当留一念想吧。”
女子见这玉温润鲜艳,心知必是不凡之物,便想推却,可转念一想,又将这玉接了过来。“多谢公子相赠,缘分本无由,我就收下了。”
听她话语,男子不禁微微一笑,又道声谢,便抱了孩子朝外走了。
眼见那蓝衫远了,女子靠在汉子身旁,低头细细盯了那枚青玉打量,又看了看儿子,见小家伙居然还望着远去的人,眼睫仍湿润,不禁喃喃道:“我与那孩子有一哺之恩,以后他们长大,若能相认,希望他能帮衬我儿一二。”
汉子温热的手摸了摸她的脸,又为她抚了抚被风挂乱的鬓发,心中明白她话中之意,却不说破,只轻轻道:“你想多了,我们一家会永远在一起,幸福安乐。”
风刮过,掀了他们的裙裾,发丝缠绕,衣袂飞扬。
屋后,风过岑岭,涛声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