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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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不知道你那里冷不冷。不过我这里已经是要套毛衣的温度了。随着温度增减衣服,你可是从小就特别爱生病,多亏你,我认识了很多病的名字啊。”
这是今年初春,夏彻写给冬至的第一封信。此时的他,正在北方一所中学读书。
就在看日出后的第三年,也就是夏彻和冬至上三年级的时候,夏彻的妈妈因胃癌突然去世。跟着妈妈来到辽山的他,一夜间成了孤儿。
夏彻妈妈去世的第二天夜里,大人们去处理后事,只剩下夏彻和冬至单独留在家里。夏彻一言不发,冬至着急地望着他,穷尽一切办法想要让他做出除了呆滞之外的一切表情,但那都是徒劳。
夜半,夏彻未睡,冬至亦未眠。突然间,冬至听到了小声的抽泣,感觉到,夏彻他将自己整个的埋进了被子里。
夏彻哭了。
喜忧参半,这是这几天来做出的第一个表情。小小的冬至翻过身,抱住了他。
从那以后,夏彻便寄宿在冬至家,父母的意思是:找不到夏彻的爸爸以前,夏彻就是我们的家人。不过,两个孩子都没有想过要找到夏彻的爸爸。
“冬至,谢谢你给我的回信。那么久没回信给你是因为最近学校里有比较多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昨天晚上我特意观察了晚霞,今早也看了日出。你不知道,夏山的气候多好。而且呐,冬阳这个地方并没有那么漂亮的日出,也没有你带我看过的那么绚丽的晚霞。”
是啊,南方的晚霞一直都是极尽奢侈的绚烂华美:红、黄、蓝和着紫色,穿插互融,交相映衬。如火如浪一般挟带着不再纯白的残云席卷了整片天空。似火烧尽却仍不熄,一阵风吹,甚至感觉忽明亮而有些刺眼。
“。。。。。。”那时,冬至带着他往回家路上漫走,“太漂亮了。。。。。。”
小男孩笑着望着他布满讶异的脸,静而立,等着他忘我地鱼游在这片多彩的天。
“冬至,我随信寄去了来我这里的路线图,如果,你方便的话。。。。。。”
夏彻在小学还未毕业时,就被他素未谋面的爸爸接去了同住,那是一个叫做冬阳的地方。
临行前那天上午,冬至去了学校。本来是可以见他最后一面的,但是,冬至没有。
“冬至,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妈妈还在的时候,你来我家里陪我练字。那个时候,你特别爱写‘茆’,我问过你为什么?你说这叫做兔子有草吃,我说这是花无底、柳无边,残花败柳,哈哈。
来信里说你会来的。太好了,我很期待。到时候我会在车站等着你,你会很容易看到我的。”
冬至当然会去,那天是他的成人礼。
之后的冬至一直在策划着怎么去夏澈家最快。终于到了那天。
“冬至,要和我们去参加社团活动吗?”
“不了,我还有事,”
“爸爸妈妈又出差了吧。”
“是啊,又出差了,不过也好呀,小长假我可以自己安排。不过今天不行呢。”
“嗯,那么下次再一起咯?”
“好啊。”
今天是约定好了的日子,恰逢夏山的小长假,七天的时间,父母也去了外地。所以,只需随意收拾一下,我便可以踏上去找夏彻的路了。
车票早已买好。看来我是没有吃晚饭的时间了,所以直接去了车站。
现在已然是秋天了,离开了温暖的夏山,秋,第一次让冬至感受到了它的瑟骨寒意。一阵风袭来,候车台上所有人都扣紧了自己的外衣。一张车票从冬至眼前掠过,挟着车票的风恰巧停在了冬至脚边。走了几步将它捡起,顺看了一眼,目的地也是冬阳。
“谢谢谢谢,根本没反应过来这风就吹来了。差点就要重新买票了。”一个年纪和冬至相仿的男孩子跑了过来,冬至递给他,他连声道谢。
“你也去冬阳?”冬至问道。
“是啊,你也去吗?”
冬至点点头,“去看一个人。”
“是吗?那可是有点远呀,我是回家,我虽然在夏山但我不是本地人。”这个人一眼便可认出是一个热爱运动的人,说话直来直去,还不设防。冬至心想是和夏彻有好几分像。夏彻当初说话不太经过大脑,想了什么就说什么。有几次差点没被他气到。因为这一点没少吃亏,当然,好处也不少。
冬至没有搭话,为了结束这段陌生的谈话。不过他倒是没有发觉,也不尴尬,接着说:“夏山没有秋冬的说法,这会到了冬阳肯定很冷啦,你有带够衣服吗?”
冬至点点头,这些事情夏彻在信里都有交代过。他接着说,想要看看冬至的票,被冬至婉拒。这可是很重要的东西,对方毕竟是个陌生人,不安全。
这会他倒是很识趣,没有再追下去。
风又吹,伴着鸟叫,略显窘迫。我摸着行李,吸了吸鼻子,看向另外一边的天空,一丝微红的晚霞残留天际。有些思绪继续被勾起。
“冬至,不知道这封信你能收到吗?我已经到了冬阳。虽然很不习惯,但还是来了。爸爸。。。。。。对我很好,不过他应该是和另一个阿姨结婚了,而且还有两个姐姐。我很想你们,这里,我谁也不认识。”
夏彻寄给冬至的第一封信冬至仍然记得很清楚,也是从那时起冬至才明白,才后悔,才知道,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如此的自私。
“请各位乘客扶好坐好,火车要启程了。”
冬至想起昨晚做的梦,梦到了以前的事。梦到冬至和夏澈还在夏山的时候,一起去看紫丁香。那个时候,有一条街上全是紫丁香树,一夜风吹过,一地的紫色花瓣覆盖了路面本来的样貌。如梦如幻,恍如隔世。
“呼。。。。。。好像下雨了。”“不会吧。。。我可没带伞啊。”两个乘客在一旁聊着。声音不大,但车上本身很安静。
下雨了?夏彻那里会不会也在下雨?冬至心想着,不过在担心什么呢?车站不至于没有屋顶吧。不过也难说呢,夏彻从小就是一个固执的人,万一,他怕冬至在第一时间里看不到他,会不会固执的站在一个会淋到雨的地方?
想多了,再固执的人也懂得躲雨。
“哎?你也在这一节车厢呀?”
这声音,好像是刚才那个男生的。
“是啊,好巧啊。”果然是他,就在冬至旁边的座位上。“干嘛站着?来这里坐。”他指了指他拼命往里挤而腾出来的半个位子。冬至摆摆手示意不用了,不然他坐着也不舒服,和一个陌生人这么贴着感觉也不舒畅。
“没事。”他二话不说一把把冬至拽了过去。
火车从第二中转站启动了。
停了三站车,人走的也差不多快所有。而冬至终于也可以坐去他对面。
“现在放假的只有夏山,所以三站车以后几乎没什么人了。”
“嗯?”冬至正看着写给夏彻的信,没注意听他说什么。小男生个显然没有在意这个问题:“我意思是,第四站以后就不是大多数夏山人要去的地方了。”
他这么一说,冬至才发觉,这一站,单是这一节车厢便只剩下五个人了。大多数人都在这一站或者前一站下了车。冬至看了看周围,不知道现在时间是多少了。
“你有时间吗?”
他立马把左袖口拉起来,看了一眼:“六点半。。。差四分钟。”
“就是,六点二十六?”
“对。”
“好奇怪的说法。”
“有吗?”他傻傻地笑了起来。冬至只是把视线上移,未抬头,盯着他,鼻息轻轻一吐,也跟着微微笑了起来。第一次正眼望他,只是一瞬间。
“你要去看什么人呢?”
“很好的朋友,算是半个家人了吧”
“有什么故事吗?关系这么好。”
“嗯,小时候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然后呢?”他似乎很感兴趣。
冬至重新把焦点聚集在信上,问道:“为什么还没发车?”冬至并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与陌生人谈论这些事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我去问问。”
小男生倒是没有对冬至这生硬的打断表现出特别的不耐烦,仍是充满活力地去找乘务员。冬至心想快要六点半了,完全不知道冬阳此时是什么状况,下雨会不会停了?夏彻一直都在等着自己——放学时总是早早地在门口等着,上学时也是早早洗漱完毕,在门前坐着等着自己。
“你明天。。。会来吧?”这如同疑问句一样的陈述句,在被夏彻爸爸接走的前一天晚上这样问出。夏澈和冬至躺在床上,冬至背对着他,闭着眼,假装睡着了。
“我等你来。”夏澈说完,没再出声。
第二天,其实我已经请好了假,但是我没回去。后来我听说,夏彻一直等到中午,等到他爸爸由一开始的因愧疚的依着他来变成了不得不扛在肩上直接带走。对冬至而言,他害怕去见到夏澈。那时的冬至认为那会是最后一次与他见面的机会,如果就这样用了,就再也不可能见面了,太残忍可怕,冬至不敢。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收到夏彻的第一封信后冬至才意识到,夏彻去的,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的家里,去的是不论自己还是他都没有概念的新地方,一切都被打乱,从零开始。极有可能会因为没有了妈妈而受到别人讥笑与欺负。
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夏彻来说,才是最残忍最可怕。
“乘务员说,前面一列火车出了故障,需要停车维修,后续列车都会有点延误。”
冬至从未想过火车会被延误,这么说,自己将无法按时到达冬阳。冬至抬头盯着男孩,他以为冬至要说点什么,摆出一副“什么事”的表情望着冬至。而冬至并没有打算和他说话,冬至的注意力完全处在了他眉间,鼻梁上的一道浅色伤疤。
这个角度上,在他看来应该是冬至在盯着他的眼睛,四目对视。这一次,他倒是变得窘迫起来了。尴尬的挪到对面位子上坐下,问:“有。。。。。。什么事吗?”冬至摇摇头,“你鼻子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刚一开口冬至就后悔了,这是别人的隐私,就这么问出来很不礼貌。
“这个啊?”他摸了摸鼻子,说:“小时候,家里楼下有两口子吵架,可凶了,没人敢上去劝架。那时候人小爱管事儿,没人去我就去了。谁知道老爷爷见我来立马抽出刀来就开始威胁,还朝我挥了两刀。。。。。。”
“结果就划到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我被吓到了,后退的时候被桌子绊倒,桌边一块木板绊掉下来,砸到了。。。”
冬至点点头,没再说话。不久后就睡着了。
靠着窗等发车,大抵是半个小时左右冬至就睡着了。醒来时身上披着件蓝底白纹的运动外套,有淡淡的香皂味。这件衣服好像是那个男生的,但是他不在。站起来四处看了看也没找见,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至少他衣服在这里,不至于提前下了一站车吧。这么说来。。。。。。
果然啊,外面的雨势更大了,天也完全黑了下来。不知道自己睡觉的这段时间里,火车又过了几站,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冬至听见脚步声,是一个乘务员。
“阿姨,请问现在几点了。”
“等我看看啊,八点了。”
“那,离冬阳还有多远呢?”
“还差三站车,大约两个小时的车程。”
“三站?难道从六点半到现在火车都没动过吗?”
“前一列火车中途故障,正在抢修,估计快好了吧。”
冬至点点头,坐了回去。心里“倏”的空了一下,没有吃晚餐的带来的空腹感更加剧了冬至的恐慌与不安,眼泪涌上眼眶。
就算现在出发,到了冬阳也是十点以后,此时冬阳应该还下着雨。况且如果一会还走不了,夏彻怎么办?如果他还在那里等着自己,他不知道火车延误了,他会不会担心,他会不会回去?如果他不在那等自己了。。。。。。不,夏彻还是不要等自己的好,下着雨,那么晚,还是他的生日,他还是不要等自己的好。
啪嗒。
“你醒啦?”
小男生回来了。
“怎么你哭了?”冬至抹了余泪望着他,他好像有点惊慌不知所措,像是他把我弄哭了一样一脸着急。
“你怎么了啊?”冬至摇摇头,在男生面前哭其实还是很丢脸的。
“你是不是饿了?你看,我刚才就是去买泡面了。”说罢,他把手里的两份泡面摆在了冬至眼前,示意他先挑口味。
“没有热水,你怎么泡?”他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呀,没有热水怎么办。。。。。。”
这时,身后的另一位乘务员提着热水壶跑了过来,喘着粗气说:“我说你这小伙子,钱还没有补给你呢你就跑了,热水也不要,叫也叫不应,你倒是跑得挺快,给我追的哟。”冬至笑了起来。小男生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七慌八乱地边道歉边泡面,乘务员看着他忙上忙下,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呵呵笑着,那种感觉,就像丈母娘看到了中意的女婿一样。
“小伙子,还有两分钟就发车了,就不要乱跑了。”
冬至心想终于要出发了。心情也好了许多。“对了,把衣服还你,你快穿上吧。”
冬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帮一个陌生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夏彻?
“你到底是有多饿啊?都饿哭了?”
冬至摸着泡面桶为了暖暖有点冰冷的手,也在寻思着怎么回答告诉他自己并不是饿哭的。“我猜你是因为担心那么晚了,你朋友以为你不在那里了,所以担心今晚没地方过夜是吧!”冬至点点头,既然给了一个台阶,那就顺着下来吧。
“诶,别担心啊,你可以去我家住啊!”
冬至摇摇头。第一,自己不是这个原因;第二,还是因为陌生人的问题,这怎么可能呢?
“你不担心我一个陌生人?”
他疑惑的看着冬至,明显感受到他并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我们不是已经认识了吗?”那副略显讶异的神态。
“认识了,但不熟悉。不熟悉,对你我来说都是不安全的。”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冬至的意思,也没再说下去。
“泡面可以吃了。”
窗外一片漆黑,可以感受大雨之大,之前两站开门时灌进来的风,凛冽可知。此时通往终点站的车内,只剩下冬至和男孩了。
他睡着了,吃完泡面后没怎么说话,就躺下然后睡着了。冬至此时无法入睡,就快到冬阳了,就快见到夏彻了,如果夏彻还在的话。今天是夏彻的生日,冬至带着他喜欢的绿豆糕。冬至感觉胸闷得难受,不知道自己希望他还在车站等自己,还是最好已经回家去。冬至自己今夜的留宿问题他已经不关心了。现在的冬至只希望夏澈的生日,不要因为自己搞砸了才好。
毕竟,他一个人,已经很“不好”了。
“亲爱的旅客们,本次列车终点站,冬阳站,已到达。请各位旅客有序下车,感谢您选择乘坐本次列车。”
到了。冬至看了看眼前这个陌生人,还在睡着。
“醒醒。”他倒也好叫,睡的不是很深。“。。。。。。到了?”
“对。你自己整理一下,我先走了。”
没等他说什么,冬至转身就跑了出去。大雨还在下,冬至的心跳的飞快,紧张兴奋全部涌上心头。等自己?不要等?
顺着楼梯走下去,冷冷的灯光从冬至头上一一掠过,人的身影拉长缩短缩短拉长,如同影子主人此时心跳一般变幻莫测。来到候车厅,只开了三盏灯,灯光昏暗,却足以看清整个候车厅空无一人。如此昏暗的环境,他最好是不要出现。
“啊,太好了。。。。。。”冬至心想“只要不在就行。。。。。。”就这样想着,慢慢走到一列椅子坐下。不等着,至少只是单纯的失望,然后回去和他的爸爸和其他人一起,吹了蜡烛,切了蛋糕吧。至少不会在这里吹着冷风,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感受着孤独、期待和慢慢延伸的失望。
“嗒!嗒!”走路声之后伴随着说话的声音“你还在这啊?这样你的朋友已经回去了吗?”是火车上的小男生。冬至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说起来,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贺一宇。”
“我叫冬至。”我看着他说着,“谢谢你今天的照顾。”
“啊。。。。。。呵呵。。。不算什么照顾啦,刚好目的地一样所以互相照应嘛,哈哈哈。。。。。。”
一阵尴尬的沉默,冬至自己感觉还好,他倒是挺难受。
“几点了?”
“啊?”
冬至突然的发话让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现在几点了?”
“哦哦!”他环顾四周,找到了候车大厅的时钟,“快十一点了。”
冬至不知道夏彻家具体在哪个方位,此时的车站已经空无一人,贺一宇让冬至在这里等他,然后一人跑去了乘务员的休息室,他说他去问一下今晚还有没有车站去往市区的公车。
很晚了,夏彻应该也休息下了吧。冬至内心思绪复杂:刚才那趟列车已经是末班车了,现在回去已经不可能了。其实想想也真的很。。。。。。分开后一直用一张张纸和一段段墨迹来牵扯对方。实际上自己和夏澈根本不了解分开以后的对方的生活,信中所阐述的生活,双方都只能凭空想象。感情,也只能从字面上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理解。
那一封信中,夏彻告诉冬至每天穿梭校园时,心中难免还是有点难过,在信中告诉冬至,如果冬至在就好了,至少不会自己一个人。回信中安慰他说,还小呢,干嘛那么悲观?可是他实际上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有多难过?自己不在他身边始终不会明白。
贺一宇回来告诉冬至说,车子已经没有了,不过车站守夜值班的大叔说可以把床让给我们,第二天一早再做打算。
雨更大了。
作者闲话:
番外比正片长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