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尊严是生命最后一道屏障。
    凌子陌过生日的日子距离新年不远，对于他们这类身份的人而言，新年的假日便是绝佳的社交时日。不出意料地，顾殊宁的办公室里堆满了请柬，她慢慢挑拣着，看到南宫家的邀请。
    南宫胜已老矣，早些年便打算着将南宫家彻底交给南宫逸打理，又听闻今年的晚宴由南宫逸亲自主持，顾殊宁心下便知这恐怕是一次南宫老爷子对唯一继承人的考验。
    南宫家的晚宴，田家势必会到场，田舒曼作为田家掌权的大小姐，自然不好拂了田家的面子，但她着实妒忌田淑英得紧，恐怕还是因为那处处风流的南宫逸俘获了她的芳心。
    顾殊宁不太愿意在晚宴上接触这些无休止的情感纷争，但黑白两道的南宫家她却是不能不见。南宫家的势力在国内算不上一等一，但在美国和亚洲却是大家族，顾氏早就有拓展海外市场的想法，难以避免要对南宫家有所仰仗。田家是做玉器起家的，和她顾氏的微电子没什么交集，但田舒曼的心不会只停留在玉器行业，而这田家大小姐的心思难以摸透，谁知会不会是潜在的商场对手？
    顾殊宁仔细盘算着，把所有人都琢磨了个遍，赵家小姐赵婷爱好虚荣不错，这般宴会她自然会是在被邀请之列，南宫家不会明面和赵家过不去，但南宫家和赵家世代为敌。赵家也是从美国起家发展，两家生意往来上多有争端。南宫胜邀请赵家不知意图何在，恐怕会是一场鸿门宴。而欧阳家，欧阳家的两个小祖宗欧阳荣与欧阳德都不是好对付的，两人虽然争财产和公司争得头破血流，但一旦涉及到欧阳家的问题，让两人离心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那个凌家……凌子陌自然会选择出席，她知道凌子陌不会放过这般好的社交机会。
    B市甚至全国所有的大家族顾殊宁已经纷纷思考一遍，出席宴会使自己得利更大，顾殊宁便让秘书拍好了时间，选择出席安排在年初三的南宫家宴会。
    时间过得不快不慢，顾殊宁从车上下来，恰巧看到同样下车的凌子陌。
    顾殊宁心里一紧，这寒冬的天气，凌子陌的礼服未免单薄了些，她拿上车后座的貂皮坎肩，凌子陌看到她走上来，并没有如往常一般躲开，而是任由顾殊宁站在她面前。
    “子……凌总，这天气恐怕穿成这样……”
    顾殊宁硬生生把“子陌”换成生疏的“凌总”，凌子陌没动弹，顾殊宁仿佛得到默许一般，轻轻把坎肩披在凌子陌肩头。
    今晚的凌子陌依旧高贵得令人挪不开眼，顾殊宁心里感到悸动，这般高贵冷艳的人并没有选择躲开自己，而是破天荒地让自己接近。
    如果顾殊宁冷静下来用理智分析，她便知以凌子陌的性子，自然是有什么目的才会特意表现出亲近。但顾殊宁此刻沉浸在凌子陌周身的气息里，暂时没有分出自己的脑子去思考凌子陌突然的接纳。
    凌子陌感受到顾殊宁的气息和温度，披肩上有着淡淡的却好闻的香水味，她心道一句品味不错，难得有人使用能够符合她品味的香水，她看了一眼顾殊宁，似笑非笑，主动挽住顾殊宁的小臂，就要往里走。
    顾殊宁有一瞬间的僵硬，她从未与凌子陌有这般亲近的接触，便在心底好好把这场景描摹了几遍，与凌子陌一同入场。
    顾家和凌家的保镖站在门口候着，就怕出个万一。两家一同出场，排场压人，顿时吸引了到场的人的目光。
    南宫逸亲自迎上来，给顾殊宁和凌子陌一人一个吻手礼，绅士地引路：“欢迎顾总和凌总，您这边请。”
    凌子陌不动声色地放开挽在顾殊宁小臂上的手，顾殊宁终于理智回笼，知道凌子陌放开是自保起见，凌家的动向凌子陌向来不愿意透露任何线索，凌家要与谁合作、要与谁翻脸，凌子陌就讲究个出其不意，这般与顾殊宁亲近，恐怕是与顾家亲近的信号，以凌子陌的谨慎，是不会轻易放出这样的消息的。
    顾殊宁很是理解，也很是赞同。这与她顾家的行事风格大同小异。
    很快，看到诸多继承人们已经围成了小圈子，凌子陌和顾殊宁一前一后加入了谈话。
    “顾总，凌总。”
    田舒曼率先打起招呼，顾殊宁点点头，回了一句“田总”，而凌子陌甚至吝惜那句问候，只是轻轻点点头。
    顾殊宁看着这样的凌子陌，心中忍俊不禁。
    田舒曼仿佛很了解凌子陌的性子一般，也不计较，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凌总、顾总此番前来，着实令人惊喜。”
    “哪里，田总过奖了。”顾殊宁微笑着，得体地应付着田舒曼。
    一边的田淑英却已经按捺不住，转向一旁的赵婷：“赵小姐也在，赵家此番前来，看来与逸少尽释前嫌？”
    凌子陌捕捉到田舒曼脸上转瞬而逝的不满，知晓这田淑英不过是个没经过风浪的小丫头，南宫家和赵家心照不宣的矛盾在新年宴会上众人都是讳莫如深，这丫头偏偏主动提起，恐怕是难以下台。
    赵婷正斟酌着回答，一旁的欧阳荣和欧阳德兄弟倒是前来救场。他们眼见着两位实力雄厚的家族掌舵人，上前鞠躬道：“尊贵的女士，请问我有这个荣幸与您共舞一曲吗？”
    很快，南宫逸说完简单的开场白，大厅中先是响起了探戈的舞曲。顾殊宁和凌子陌互相对视一眼，双双伸出了手。
    南宫逸也走上前来，刚刚他在一边听到不少几家的对话，因田淑英的话而心中懊恼，倒是对田舒曼的识大体尤为认可。若非欧阳家兄弟的救场，谁知田淑英多说几句，这南宫家和赵家岌岌可危的表面和平要崩塌到什么地步。
    于是，他越过田淑英，停在田舒曼面前。
    “尊敬的田小姐，请问我有荣幸与您共舞一曲吗？”
    田舒曼心下惊讶，但也伸出手去：“我的荣幸，逸少。”
    田淑英被冷落在一旁，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姐姐和南宫逸舞步翩跹。南宫胜上前和赵婷跳舞，而她气急败坏地拿着红酒，仿佛要将酒杯捏碎。
    南宫家的宴会不算大型，只邀请了重要的家族继承人，因而这两对起舞的佼佼者很快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和惊叹。顾殊宁看着起舞的凌子陌，探戈有节奏感的舞姿让平素高贵的凌子陌显得尤为性感撩人。
    顾殊宁看着欧阳荣搭在凌子陌腰间的手，心里不太痛快。
    凌子陌也看向顾殊宁，这个喜欢了她五年的女子，她之前从不知道她竟也是个探戈高手，能把热辣、柔媚和高傲完美地融合在不算复杂的舞步里。
    曲终，田淑英实在难以忍受，她匆匆几步走到南宫逸面前，这让南宫逸心下一紧，这丫头不会是闹事吧？
    果真被南宫逸料中，田淑英挤开旁边的田舒曼，挽住南宫逸的小臂，嗲声道：“逸，为什么不邀请我跳舞呢？”
    田舒曼深深蹙额，这样的田淑英简直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只知任性撒娇，把田家的脸面放在哪里？
    南宫胜在一边笑呵呵地看着，并不多说。
    南宫逸心下烦闷，不动声色地将田淑英甩开，田淑英还要再追，却不料心下急迫，被自己的长裙绊倒。
    田淑英难堪极了。一边的顾殊宁和凌子陌不去管她，在宴会快要结束时率先离场。
    顾殊宁和凌子陌不知最后田淑英如何收场，田家和南宫家如何收场，顾殊宁只是又将披肩披到凌子陌肩膀上，叹道：“为了那个男人，竟能到如此，田家二小姐果真，名不虚传。”
    凌子陌听出顾殊宁的嘲讽之意，顾殊宁与自己心中所想极为契合，便也笑道：“意料之中。”
    顾殊宁感受到起风，又看到凌子陌由于红酒而微红的脸，试探着问：“凌总不如早些回去？今日已是不早，还是早些休息。”
    谁知凌子陌转过身来，定定看着顾殊宁：“顾总多虑了，我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想与顾总沟通，不知能够到顾总家中一坐？”
    顾殊宁惊住了，半晌没有答话。凌子陌火上浇油，她小声道：“殊宁。”
    顾殊宁一个激灵，点头道：“那是我的荣幸了。”
    凌子陌吩咐几句，随行的人点头称是，便走向顾殊宁的车。
    顾殊宁赶忙帮助凌子陌打开车门，两人坐在了车的后座。
    顾殊宁耳边仍旧响着那句“殊宁”，感到心中前所未有的欢畅，眼眶有些湿。凌子陌撇着头看窗外的夜景，在夜幕之中，顾殊宁看不清她的表情。
    凌子陌心里冷笑着，顾殊宁，我们的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