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皇室弃子名永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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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璋本是顽皮纯善的性子。大清后宫制度纷繁复杂,小小的皇子们便是连亲生额娘亦不得每日里相见,哪里来得多见旁的受尽皇帝宠爱的后妃。对于小小的永璋来说,孝贤皇后只是一个一年数面的陌生嫡母,只是一个称谓罢了,哪里来的什么感情。孝贤的逝去,又如何让这个不过十四岁的少年伤心。他,面对孝贤皇后的离去与在皇父面前梨花带雨的庶母们,内心只有平静,平淡,如同当场几乎所有的年幼孩子们。
    然而,被在他的脸上不见悲伤的皇帝怒不可遏痛斥‘不忠不孝’,错在他而今十四岁的年龄,如同现今十七岁的大皇子永璜。被追封为端慧太子的二皇子早殇,四皇子永珹现年十岁,五皇子永琪而今八岁,六皇子永瑢不过六岁,七皇子永琮早殇,八皇子永璇区区三岁。幼弟们尚且稚龄,不过黄口小儿便只罢了。这‘不敬嫡母,不忠不孝’的罪,便只能由舞勺舞象之年,已晓常事的永璜永璋来承受。
    天子雷霆,两个小小少年,又该如何来承受。
    永璋那日浑浑噩噩回到阿哥所便晕眩倒地,体热难退,糊糊涂涂竟是半月,待双眼清明时,环顾四周竟已不是自己在阿哥所的房子。这才知晓,短短半月,三皇子永璋竟被乾隆皇帝匆忙之间迁出了皇宫指了府邸。永璋闻知又是一滞,便又昏死过去。那才将好的体热便竟猛地发了出来,一时间浑身滚烫。
    迷迷糊糊之间,坠入梦魇的小小少年口中不住的说起了胡话,那一双紧闭的眼竟是止不住的泪流。
    永璋身边伺候的奴才不多,大都是临时从内务府调来的,只一个一直用的贴身太监。宫里出来的奴才,哪个不是惯会的拜高踩低跟红顶白。有了半月之前天子的那一场盛怒与不忠不孝的评语,如今挣扎在生死之间这般的少年,哪里还会有人心疼着。奴才们心中肯定这样的主子必定是长久不了的,心下恨不能望着这样的主子早早去了才得放得奴才们另觅上主的好,又如何会怜惜那个高热不退或许再不会醒来的少年。
    只得那贴身奴才小寇子出身永璋生母纯妃苏氏族系,自小伺候着,眼见了这般十万火急,求到了苏氏族上方才叫那宫中纯妃娘娘知晓了大儿子的苦。
    她本是谦婉性子,那日皇帝叱骂永璜永璋二人她是在场的,当场便昏死过去,待到醒来还未曾见上儿子一面便听闻永璋已被迁出皇宫开了府。这,便是要绝了永璋的未来啊。纯妃跪了三日的养心殿,昏过去两次,只得了皇帝一通叱骂,终究是明白,现下,已是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了。
    纯妃跟着在榻上躺了五六日,皇帝的冷待叫她再不能说出求情的话来。她虽身居妃位,却早已年老色衰,在皇帝面前,便只剩下生育皇子皇女的那一份功劳在了。
    半月以来,纯妃几番欲探查永璋情状,奈何深宫小小汉妃哪有多少实权,永璋如今又是被皇帝雷霆之怒下弃了的,她竟是多番周转也无法子知晓永璋情况。现下正心下焦躁难安时,终是从母族命妇口中知晓了永璋绝境,当下便慌了神摇摇欲坠。便要让正在永寿宫中替她诊脉的太医前去照料,所幸那命妇是个稳重的,知晓这其中牵连危机堪堪拦住了。纯妃冷静下来,想到时年六岁稚龄的六皇子永瑢与四岁的四公主漱玉,这才堪堪熬住了。连夜遣了人寻了苏氏族中名医悄悄进了三阿哥府上。
    永璋的病由心生,心结难解,谈何痊愈。想起皇父的冷酷无情,永璋仿佛觉得自己自小对皇父的那一份濡慕崇拜竟都是错付了。他怨,他恨,在无助与绝望中,他几乎想要离去这颠覆了一腔深情的世界。却是终究抵不过小小少年心中对那一份高高在上的爱的渴求。
    幼时曾见过皇父对着七皇子永琮露出的那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是永璋经年的渴求,那一双从来犀利深邃的眼中印上了淡淡烛光透着无尽的和暖,竟叫永璋痴傻了半晌。那一双眼,被小小的永璋深深的刻在了心上。却终究,求而不得。
    一年, 两年,三年……
    皇父,早已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儿子。
    万寿,千秋,各种年节的请柬发到三阿哥府上,却是一张也没有用出去过,被永璋小心翼翼的压在了带锁的小箱子里。只因那之后第一次参加宴会时皇父那一句‘既身子不好便不用来回奔波了’绝了心,断了念,自那以后,永璋再没有出现在皇宫之中。
    乾隆十五年,大皇子永璜,殇了。
    永璋悄悄的去了那清冷的葬礼,凄凉得让永璋心酸。他知道,永璜的死,是因为那一句‘不忠不孝’,同样也明白,自己的葬礼,会连永璜的也不如。又或许,自己的死,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不知哪一天便悄悄的消失了吧。
    十六岁的少年落了泪,嘴角却止不住苍白的笑。
    永璋又病了,小寇子请了大夫瞧了,左不过还是那几句郁结成疾需得小心将养着。这两年,纯妃只除了头一年悄悄派人来问过之外,如今也没有了生息。永璋隐约是知道的,宫里还有六弟与四妹妹,母妃断断不能为了自己牵连了苏氏一族与弟妹。不与他亲近,是应当的。
    然而可怜天下父母心,纯妃并未曾真正将他抛弃,他是知晓的。宫中人势力,瞧眼下府中怠慢于他的奴才便是可知一二的。按例分下来的平赏,总是不能或是不全能到他手上,做不过是叫这起子奴才克扣了。然而永璋皇子的份例却是独一份不能被府中管事支取只能由永璋亲自去领了才算的规矩。紫禁城中这是独一份的规矩,虽不打眼,永璋却是记在心里。这都是因为纯妃的缘故。纯妃,总是给他留了一条后路。
    永璋原是不知晓的,那一段时间,他被天下人抛弃,仿佛生无可恋。是小寇子悄悄将这其中门道说与他听了。仿佛一夜之间,永璋竟活了过来。他并非是在意那是否被克扣的份例,只是知晓自己终究并非被所有人摈弃,终是有母妃,便是艰难也不曾真正忘了自己。正是这一份希冀,叫永璋熬了过来。
    永璜的死仿佛也带走了永璋,昏睡数个日夜,被梦魇所吞噬。小寇子几乎要为主子准备后事之际,永璋渐渐的活了过来。仿佛豁然开朗。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从何而来何时起的,只是仿佛眨眼,永璋竟变了一个人般轻松起来。
    不是没有怨,却忘却了恨,不是没有渴求,却抛弃了执念。
    他知晓,那一份深深烙印在心底的温柔,终究是不属于自己的,便只留下那惊鸿的一瞥便罢了。
    永璋本生的极好,眉目清丽不失朗朗英气,现下心境平和更是透着一股子轻远高绝,久违多年的一抹笑煞是叫人移不开眼,看呆了府中两个伺候丫鬟,倒是平白叫两个奴才殷勤了许多。
    小寇子听了永璋吩咐准备包裹惊骇无比当即便跪了下来苦苦哀求主子莫要想不开,却是得了永璋一顿笑骂。
    “好你个刁钻滑头,怎的竟会想到此处去了,我只是想要离开一段时间罢了。”
    “主子爷,好好的您怎么会想离开?可莫要做傻事啊,您可不能撇下小寇子啊,主子爷。”小寇子不住的磕头,倒叫这两三年来一直被他照顾的永璋有些心揪,叹道:“你莫要多想,我是真的只是想要走一走罢了。所幸现下我不需要上课,也不会有差事,托母妃的福,手上应是也有些积蓄的,一直在这小小的四方天中圈着也是难受,便总想着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这大清江山也是好的。这可是皇室中人难得的自由,不是么,呵。”
    小寇子哪里听不出永璋的失落,正要宽慰却听永璋低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起身道:“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放心吧,爷怎么说也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会好好的。”
    小寇子张了张口,终究是敛了神色恭敬的应了一声起身麻利的收拾起来。
    三阿哥府本就是皇帝盛怒与匆忙之中随便指派,不过是一个从二品文官以前留下的宅子,在四九城中实在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所幸那官员江南出身很是有些文雅气质,园子也多雅致无甚奢华。永璋匆忙迁入,这两三年又未曾得过什么赏,便是宫中按例平赏也大抵落不到永璋手中。现今住了这两三年竟仿佛只是个过客般未曾改变这静谧的宅子分毫,只除了那一块在风雨中越见深邃的‘三阿哥府’的匾额。
    永璋的随身行李极少,不过两个木箱,装了些日常用品与文墨,捆在一架朴素的马车上,主仆二人便无声无息的离开了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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