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六回: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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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秋行离开房间后,齐阶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后,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透了黑,房间里空荡荡,幽幽的暗色空间好似有无数浮游一般。齐阶揉了揉眼,接着在床上摸到了那件白裘,叹了口气就下了楼。
几个侍卫都在客栈里,却不见齐秋行的人。
齐阶问了问侍卫,知道齐秋行从楼上下来后就离开了客栈,到现在都没回来,一时担心,就吼了侍卫几句。
“为什么不跟着他?”
因为不能暴露身份,侍卫也不敢多做动作,只说了齐秋行不让他们跟着。
“罢了,都去找人吧,见到了就说我让他回来的。”齐阶微微收敛了情绪,知道自己这火气冲着他们发也没用,只赶紧让他们出门找人,毕竟人生地不熟的,齐秋行一个人在外面,他不放心。
侍卫出门找人,齐阶就上楼回了房间。他把油灯点亮,在房里坐了一会后,披着白裘就出了客栈。
说到底还是不忍心,一想到齐秋行那么久都没回来,齐阶就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把话说出口。
走在镇子上,齐阶止不住的想,他今天说了也就说了,未必就不好。若是早一些说兴许就能让齐秋行有个警醒,不至于陷的深了。唉,齐阶转念一想,有些悲哀。他自己是个断袖,可万万没想到齐秋行也是个断袖,还断到了自己的身上来。
他们齐家是怎么回事?以往也没听说那些亲系里头有喜欢男人的啊,会不会是余家的问题?毕竟算起来,他和齐秋行都是余家女儿出的,这一个女儿生了个断袖,那么另外一个生的也是就不奇怪了。就是不知道齐秋行断的彻不彻底,要是不彻底的话还好说,毕竟他是太子,将来可是要做王的,做了王的话总要娶亲,如果像他一样那就不大好了。
说到齐秋行娶亲,齐阶又低落起来。陈珂喜欢齐秋行,虽然后面说是不想了,可要是真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说放下就放下的。不过现在也好,至少陈珂永远都不是知道齐秋行不喜欢她是因为她不是男人。
在悲里细细的挑拣出值得庆幸的事,齐阶觉得自己也是活的很无谓了。
此时天上又往下飘起雪花来,齐阶觉的鼻尖上落下了凉意,用指尖抹了一下,雪花就化成了水融化在了指尖上,他伸手去天上落下来的雪花,雪花落入他的掌心即刻就消失了。
齐阶叹了口气,继续去找齐秋行了。
卢文镇依然是热闹的。他们这一年一度只有这个时候会汇集来各国的商人进行买卖,即使入了夜也有很多摊子和收购的人继续交易着。齐阶穿行在来来往往的人之中,说是在找齐秋行,可是晃来晃去,也是不信自己能找到他。
反正已经把侍卫派出去找了,他们找起人来定然是比自己强的。这样想着,齐阶寻了个街边的小草墩坐了下来,就静静的自己呆着了。
侍卫这边的确很快找到了人,齐秋行根本没走远,只在旅店附近漫无目的的走,侍卫一找到他,他就跟着回去了。回去之后,齐阶人却不在。
齐秋行看侍卫全都在客栈里,想到齐阶是一个人单独在外,一下就紧张起来。
“人呢?他出去你们为什么不跟着!”
“属下出门的时候,王爷还在这里……属下知错。”认着错的侍卫总觉的齐秋行的话很熟悉,一回想,发现之前王爷也是这样说的……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口气都是一样的。上头的喜欢乱跑,一旦看不见人了,就来问责他们了,可问题不是你们老不让跟着嘛。
他们做侍卫的好苦呐。
齐秋行摆摆手,决定自己去找人了,他道:“算了,我去找人。”
“那属下分头去找寻王爷。”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你们不用跟着了。”
“是……”答话的侍卫点点头,待齐秋行出了门,四个侍卫面面相视,都叹了口气。
天上的雪还在下,只是很小,没有存在感的落着。
齐阶在小草墩上坐下来后就感觉渐渐的冷了起来,接着肚子咕噜噜的一响,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吃饭,正想着要不要现在回去,齐秋行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怎么说呢,齐秋行每次出现的时间都让齐阶觉得,说不出来的刻意。
齐秋行远远的看着齐阶身上披着自己给他的白裘时,心里一动,脚步就停了下来,然后盯着看了好一会,才走到齐阶的面前。齐阶抬头,一见是他,像是松了口气。
齐秋行往齐阶边上一坐,齐阶还挪了挪,给他空了些地方出来,于是两个人一起坐在堆的并不是很大的草垛上。
还是齐阶先开的口:“跑哪去了?”
“在镇子上看看这里的人是怎么活的。”
齐阶问:“看到什么了?”
齐秋行歪了头去看齐阶,说道:“看到你了。”
齐阶:“……”
齐秋行道:“真的,我走在路上,感觉每个经过的人都是王叔,可一回头仔细的看,就又不是了。”
齐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觉得现在这个对话无论他怎么接都会转向一个他不愿触及的地方。
“王叔不要觉得为难。”齐秋行看在眼里,眼中的光都黯淡了下来,他接着说,“我明白的。”
齐阶垂下眼,他也明白的,孰轻孰重,能做什么该做什么,齐秋行又怎么会不知道。
齐秋行扭过去,把目光移到别处,他说:“有时候我会想,到底是因为我们的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所以我才会喜欢王叔,还是因为阿由就是阿由,即便我们没有关系……也还是如此呢?”
齐阶也不知道,可抛掉先入为主的概念,如果只单单论齐秋行这个人,齐阶也不自欺,他知道,他会心动。
喜好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凌郁来也好,白砚川也好,他们表面上都是看起来稳重,成熟,值得让人信任的一方,齐阶对这样的特质几乎没有抵抗力,所以往往就被会这种稳重的特质吸引。
齐阶明白,这是缺什么就想补什么。他心里没有家,飘飘荡荡,一旦着落,很快就要跌碎。所以他会迫切的注意到那些看起来稳定的东西,而他需要的这种安心,总会抑制住一些真正吸引他的东西。老太太,余夫人,陈珂,她们都对自己好,只是来了又走,他本来以为一切就要尘埃落地,他能和陈珂安安稳稳的在姜国度日,可就像是被命运捉弄一般,齐阶没有留住。
齐秋行还在说:“如果我只是我,阿由也只是阿由,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齐阶笑了起来,他觉得现在齐秋行真是很可爱,但这样的可爱不会维持多久。
齐阶道:“等将来你坐上了那个位置,再想起这句话,不要觉得可笑就好。”
“你不相信我。”
“信又怎样,不信又怎样。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说这样的话。”
“阿由不信我吗?”齐秋行咬紧了牙齿,齐阶话后面的意思无非是质疑他的心意,可他无法反驳。对他来说,一旦回到王宫,眼前的路就赤裸裸的摆在他面前,他是太子,走到这个位置除了成王,不能有退路。
如果王位和齐阶二选一,他会怎么选?
齐阶话说出口,觉得自己说的似乎有些重了,见齐秋行神色凝重,就知道他误解到了别的地方。
“别乱想,如今各国之间纷乱,咱们姜国的百姓免不了受其苦,我只想你将来做一个好的王能守护一方……这世上苦的人多的是,再怨天尤人,着实就太贪心了。”齐阶说罢起了身,两只腿的知觉已经冻的有些麻木,不由得皱了眉头。
“王叔就不真的不怨吗?”齐秋行看向他,他在想,如果齐阶知道了他本来不该是这样命运,那么他还能说出这样话,还能真诚的希望自己坐上王位而不怨恨吗?
“这辈子已经不想怨了。”
雪似乎一下子大了起来,从尘埃化为羽毛,其中一片落到了齐阶的眼里,激的齐阶起了一身冷颤。
他当然有怨过,怨天怨地怨人,最后还怨自己,可陈珂死了之后,他想了很久。
他对齐秋行说:“我小时候在宫里老哭,有一次跑的快了没走稳就磕破了膝盖出了血,那时候我娘,就是余夫人,她见我坐在地上哭的厉害,周围的人怎么哄都没用,就和我说,男孩子可以哭可以流血,但是不要总是怨人尤人,要坦然面对一切,她问我想不想成为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就点头说想。”
齐阶将双手合起来,哈了口气,暖了暖掌心。
他说:“所以从那以后,我能不哭就不哭。我想和她告诉我一样,要坦然的活着,能流出真的泪真的血,要顶天立地做个男子汉。”
齐秋行听罢齐阶的话沉默了一会,齐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他。
两人临走之前,齐秋行问:“如果有下辈子,咱们再活一回,我还能碰到王叔,哪怕我们还是叔侄还生在一家……王叔能不能答应我,和我在一块?”
“这可很难的。”齐阶摇摇头,随即又道“不过答应了也没什么。”
毕竟哪怕真的有来世,齐阶也认为,自己是不会留着任何念想去转世投胎的,他要干干净净,无论是欠的借的都一把抹平,要坦坦然然的活完这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