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雕虫小技、大材小用与孙家鼐后人及印章 (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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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材小用可不是说我自己,是说后家湖医务室的陈老医生。
后家湖分场有个医务室,医务室的陈老医生六十多岁,戴副眼镜,长得胖乎乎的,好静不好动。平时寡言少语,和蔼可亲。当地口音,举手投足,一副大学者派头。
任谁找他看病,也不管是什么病,他都只用两种药。
属于外科的,跌打擦伤,虫叮蛇咬,过敏起包,生疮长癣,他一律用红汞。
无它药,还叫你自己涂。
属于内科的,头疼脑热,拉肚胃胀,发昏发烧,他一概用阿西匹林,也让你自己拿。
他从不给人量血压,从不使用听诊器,至多,用一下体温表,那就是相当重视你的病情了。
他喜爱闭目养神,不锻炼,不散步,不看书报,不拘言笑。他也不抽烟,不喝酒。孤寡一人,安之若泰。傲傲然若鹤立鸡群,俯瞰众生。
令人惊讶的是,他嗜好吃产妇胎盘。
他显然是个妇产科医生,因为附近农村的妇女生孩子,都请他去接生。
当地那些即使有条件去医院生孩子的人,也不去医院,而是专门来我们这里请他去家里接生。
无论是白天黑夜,他是一请就走。接产完毕,不收费,索取对方的胎盘了事。回来后就开始清洗,蒸煮胎盘。
他怎么食用的,我们不得而知。只觉得怪怪的,有点恶心。
但人人都尊重他。
连声称“在这里,你们都要听我的”老革命王书记,都对老医生很恭敬,可见老先生是大有来头。
有人看见过老医生的工资表,每月工资竟然是三百多元!
老革命王书记的工资,每月是四十多元,五十元不到。
当时县科局长工资是八十几,县级领导是一百一十多,天啊,老医生的工资是三百多!
他一人拿的工资,等于我们二十个人的!
后来我们方星星点点地了解到,老医生是留学日本的妇科专家,大学教授。他老婆也是大学教授,不知道在那个城市里,从来没来这里看过他。他的孩子也没来过,他也没离开过后家湖分场去看她们。
组织上把这样一个顶级专家,弄到后家湖农场管一个小小的医务室,其实不是大材小用,就是坚决不用你。
不顺耳,不顺手,不顺心,哪怕你是顶级专家,也不用你,也要给你以颜色。
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多的是。焉不成离了张屠户,组织上就要连毛吃猪乎?
老医生一定有着曲折、丰富、传奇的人生经历。
可惜他守口如瓶,对谁都不说自己的往事。也许是身边无可言之人,他不屑吐露。
我们对他,什么都不了解。也许,他就是因为说话,栽了人生大跟头,所以他才对说话讳莫如深。
这是我的猜测。
我和他打交道就是两件事。
一是请给他给我开病假条,因为我们是国营农场,病假休息不扣工资。
他一张便条,我就可以一天或两天不用上班干活了。
但他惜墨如金,从不轻易给人开病假条。
可他却从来没拒绝过我的频繁要求。
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我的要求太直率。
别人都是在他面前装病,说一些这疼那痒、看不见摸不着的毛病,跟老医生死缠活磨要病假条,老医生却不为所动。
我则干脆,每次去医务室也不看病,而是直接对他说:“老先生,请你给我开张病假条。”
一开始,他会问:“你怎么了?”
我说:“浑身没劲。”
他说:“没劲不是病。”
我说:“这是药治不好,病假条能治好的病。”
他就笑,就给我开病假条。
后来,他连问也懒得问,只要我去医务室,跟商量好似的,他一句话不说,就给我开个病假条。
我也只向他道一声谢,转身就走。
可能他是看我年纪小,同情我。也可能是,他欣赏我的率真和对他的信任。
二是我经常找他要胶布。
衣服破了,别人都是穿针引线补衣服,我是直接用胶布粘,然后再涂上蓝墨水忽悠人。
要是补蚊帐,连涂蓝墨水的工序都省略了。
我的这一发明,很快被别人发现。因为没专利,一霎时男生们争相仿效,立刻使医务室里的胶布紧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