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弄巧成拙的批判会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77  更新时间:16-12-11 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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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弄巧成拙的批判会
    社教,即《关于目前在农村工作中的若干问题的决定》的简称。该文件提出“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清思想”的四清,由此,“四清运动”在全国轰轰烈烈展开。
    思想都要清理,现在想想,可怕不可怕?
    生活在基层的人,只能下级服从上级,有意见也不敢提,不能提。倘若你连这点明智都没有,你的命运将会很不幸。
    上面一刮风,下面就下雨。
    经过充分准备,后家湖分场党支部和团支部在一起决定,组织六安地区的知识青年和部分积极分子,传达、贯彻中央有关“四清运动”的会议精神。同时,批判、帮助寿县的知识青年田学宽。
    在一般情况下,再重要的会议,都是下班后,在我们的休息时间召开。
    这天下午下雨,不能下地干活。我们五、六十个人被集中在一间大寝室里,开始学习上面的各种文件。
    会议很严肃,由姓郭的女团支书主持,她先请王书记带领大家学习文件。
    王书记整了整干部帽,先磕磕巴巴念了两个有关抓阶级斗争和搞“四清”运动的文件,然后突然清了清嗓门,点了田学宽的名,说他在思想和生活上,都有小资产阶级情调。要求大家踊跃发言,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精神,对田学宽提出批评和批判。
    姓郭的女团支书接着发言,指出田学宽孤芳自赏,不关心政治,脱离群众,劳动不积极等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琐事。又要求田学宽以后要积极劳动,努力学习,加强思想改造等等。
    然后,她“请”大家“自由”发言。
    田学宽对这突如其来的批评很吃惊,对这些吹毛求疵的批判也很不服气。
    发言的人并不多,只有三、四个,都是事先排好的。
    一个寿县的女知青批评田学宽衣着太整洁,喜欢梳理头发。一个舒城的男知青批评田学宽没有雷锋精神,从来不帮助别人,还说他喜欢写毛笔字是思想落后的表现。
    他们这样说,当然都是为了应付上级领导交下来的任务,是一种无奈之举。这种不着边际的批判,是纸糊的炮弹,没有任何杀伤力。
    听着这些隔靴搔痒的批判,田学宽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和微微的冷笑。
    我相信,经过党支部和团支部充分准备的批判会,肯定要有点真刀真枪的东西在后面,不会都是这样吹毛求疵的发言。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当地积极分子开始发言。
    他上纲上线判田学宽,指出田学宽写的那张挂在床头的条幅上,“故国不堪回首”中的故国,是指**的中华民国!还分析印证说,“故国”二字,当然不会是指现在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只能是过去的、现在不存在的国家,才能叫故国。所以他这个条幅上的“故国”,应该是指解放前的民国才符合逻辑。他还特意指出,田学宽是民国时期出生的人,所以在他心里,民国是他的“故国”。“不堪回首”四字,是田学宽对现实不满的真实写照,也是他在怀念和同情**、国民政府亡国的真实心情。
    这个发言厉害,尖锐而恶毒。
    王书记听后微微点头,十分欣赏。
    很多人都被他这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批判惊呆了。
    田学宽听后很激动,也很愤怒,他立即要求发言反驳。
    主持会议的姓郭的女团支书委婉地拒绝了田学宽的要求。
    她宽宏大量地说:“田学宽同志,你冷静一点,听听大家的发言。当然,大伙的发言不一定都对。你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组织上也不是要一棍子将你打死,主要是帮助你,教育大家。我们的目的不是整人,是要提高大家的政治思想觉悟。你现在情绪激动,暂时不要发言。”
    田学宽无可奈何。
    我觉得我应该发言了,于是举起手。
    姓郭的女团支书看见我举手,有点迷惘,更多的是担心我放横炮。
    她装作没看见。
    我只好大声说:“我要求发言。”
    姓郭的女团支书有些犹豫不决,显然怕我搅局。
    她不敢让我发言,但又没有理由不让我发言,我知道她很为难。
    但王书记高兴地对我说:“你说,你说。”
    于是,我将别人说田学宽衣着整齐,喜欢梳头,没有雷锋精神,爱写毛笔字之类的话复一遍。又夸大其词地批评了一通,只听得王书记频频点头
    接着我突然话锋一转,问刚才对田学宽无限上纲的那位当地积极分:“我想请问你一下,田学宽挂在床头的那个条幅,是他写的吗?”
    这位积极分子说:“当然是他写的!”
    我说:“我知道,字的确是他写的,我是说内容,这首诗词的内容是他写的吗?”
    这位积极分子毫不犹豫地说:“诗词的内容当然也是他写的!”
    我就知道,这种人大部分都是二半吊子。
    知道这首《虞美人》是南唐亡国之君李煜写的人,都无声的笑起来。不知道的人开始问知道的人,知道后也都小声的笑起来。
    不一会儿,有人笑出了声,有人大声议论着,会场立刻活跃起来。
    这位积极分子也听到了四下的议论,弄明白了作者原来是古代的一个皇帝。
    我笑着问他:“是吗?你能肯定上面的诗词也是他田学宽写的吗?”
    他心虚了,不敢回答。
    我说:“实话告诉你,写这个词的人叫李煜。你说,这个李煜会去怀念、同情**和国民政府吗?”
    这位积极分子不敢再出丑,于是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不再说话。
    姓郭的女团支书也明白了诗词原来是古人写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但此时她已经左右不了形势。
    我冷笑。
    王书记也听出了点名堂,但他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本不知就里,却恼火地说:“静静!大家静一静!不管是谁写的,这首诗词的内容明显不健康嘛。就算这个李煜不是怀念、同情**,写这些什么愁不愁、春水流的,也说明这个李煜身上小资产阶级的情调很严重,我们也应该对田学宽和这个李煜同志进行批评教育嘛。”
    我们那个乐啊,顿时都笑得前仰后合。
    田学宽也乐了,向我送来感激的一瞥。
    王书记却有些莫名其妙。
    姓郭的女团支书为救场,自作主张地说“大家安静一下!我们通过开会交流,弄明白一些事情是好事。我们的党组织,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负责的。我们的目的不是要追查、处理什么人,是为了教育大家。通过批评和自我批评,提高大家的政治思想觉悟和认识水平,我们要搞好团结,团结一致干革命!散会。”
    大家嘻嘻哈哈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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