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筵席,三王迥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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溱阳城外鱼市,仿佛是噼里啪啦爆竹声活生生闹醒了睡眼惺忪的清晨,始才有暖阳升起,跌跌撞撞透过窗棂洒落满室清辉。
青年睁开双眸,清亮眼睛不见多少浑浊宿醉的痕迹,十成十都是鸠占鹊巢的忐忑和愧疚,好在以鸡蛋里挑骨头的刁钻再三再四回忆,确实没想起什么酒后失态的荒唐事,终于稍稍安心。
青年刚想起身,忽然发觉手臂沉重,低眉望去便见一颗卖相极为上乘的球侧身蜷缩在他怀里,毛茸茸小脑袋理直气壮枕在他臂上,两只小手紧紧贴着他胸膛,屈起的双腿中一只还蹬在他腹部。
如此牛皮糖般发动全身上下可用之处来黏人的姿势,显而易见是只消青年一风吹,他立刻就能草动。
青年于是一动不动,唯恐惊扰了这颗辛辛苦苦熬通宵的球,只用双眼在屋中打量,正寻思昨夜书生让床与他后去了何处安身,可舒适,可睡好,便有一袭青衣掀开草蓆,不紧不慢进入他视野。
淡淡的眉淡淡的眼,五官线条不刚硬,但也算不上如何清逸,平平和和的如同秋日尚暖那些天的徐风。
但青年就是一脚接着一脚越来越深陷其中。
倒不是因为初遇时天时地利赶个巧,一时糊涂动了心,从此便情人眼里出西施,也不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相由心生到了亲娘都认不出来的境界,否则多多少自幼饱读诗书万卷,及冠后游学行路万里的书生都成了祸水。
全天下能舞文能弄墨的弱水三千,可不就出了这么一瓢不张不扬,但只消静观其言行,再看他面容便觉有柔光流淌,既温而润的异数。
这异数显然洞悉青年窘境,站定后却只是笑吟吟作壁上观,不言不语。
青年眼中局促转变为求助,拢眉垂眼可怜兮兮的模样恐怕能一击即创了黄家面铺向来吝啬的老板娘,但平素最是与人为善的书塾夫子反倒无动于衷,真是奇哉怪哉。
许久许久,谋苦手才不疾不徐开口,“善小哥莫急,谛听也差不多极限了,再装下去小肚子里五脏庙就要揭竿而起,谛听若不想小哥听了笑话,自行乖乖爬起来也就是这一时半会儿的……”
谋苦手一语未毕,看似酣睡淋漓的小家伙就抬起脑袋,小手一撑小腿一蹬,骨溜溜爬出暖融融的青年怀里,水灵灵两只大眼睛耷拉着打起哈欠,伴着一声软糯稚嫩中途还俏皮打个转儿的鼻音,然后小嘴一咧,冲青年露出个足能融化坚冰的笑容。
那天真那烂漫那浑然天成,再加近距离出手一箭透心,若不是青年经书生点拨知晓了小家伙满肚子坏水,恐怕立刻被蛊惑消了那几分本来就不曾有的怒气。
青年仰面躺在床上半天没回过神来,看看笑吟吟的书生,再看看笑哈哈的小谛听。
被猪油蒙了一年多的心肠好似轻抹去一角,破天荒察觉这如因天妒各有疾苦的一大一小,似乎都不是什么善茬呐?
不容青年细想,谋苦手展开一幅墨迹未干的门神像。
门神颜面如凹凸立体,栩栩如生,与世面上兜售的驱鬼镇邪图无疑一个天一个地,倒是异曲同工千佛窟白衣白发男子的画壁飞天,及皇宫东阁挂饰的刺帝亲绘维摩诘。
谋苦手笑道:“从前不语怪力乱神,但来了鱼市总要入乡随俗,这几天邻里都在户门贴雄鸡门神,悬苇索,插桃符,旨在屏退百鬼,独独我家门上空落落的格格不入,所以昨晚连夜画了一幅像,想请善小哥吃完早饭搭把手,帮着贴在院门上。”
青年立刻点头,笑容勃勃朝气,憨态可掬。
能帮书生做事,无论大事小事,对他而言都是值得庆贺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