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五 景儿,随我去花园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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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最热的时候也终于都过去了。皇上在朝堂上颁诏,要为南召赈灾,赈灾之银,由国库先出十万两,其余钱粮则由岚郡王主持募捐,不足之处,再行商议。
此诏一出,朝堂哗然。明国舅鼓动多数朝臣指摘皇上此举乃是置我朝于水火之中,不顾北境敌冦虎视眈眈,不肯捐银襄助。其余朝臣,皆自民间而出,深知百姓疾苦,则齐声称赞皇上仁慈,定能安抚南召,使其诚心归顺。
天下一统乃是大势,皇上于朝堂对群臣训言,无论汉人还他族之人,既入我朝,皆一视同仁,共享盛世,同担灾祸。皇上以理服众,劝说群臣以天下百姓之祸福为先,言罢,群臣三呼万岁,同声称赞,“皇上英明”。
清王果然不负所托,许久不上朝的他,次日便拖着重病的身子临朝听政。皇上劝他回去休息,他也不肯,待到事情商榷出结论,皇上议定诏书,清王又即刻启奏,愿意出银三万两,赈济灾民。岚郡王接过诏书回府之时,就派人将银子送了过去。清王此举颇得民心,朝臣对此亦赞不绝口。
父亲难得终于回来休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午饭,霍景就听父亲在饭桌上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此事,又听他对清王称赞不已,一时对自己那日怀疑清王的行为深表愧疚,于是更加下定决心要去捐银,不能做一个只说不做的人。
吃完午饭,霍景再次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看着本来就空荡荡的房间,感慨万千,自己都穷成这样了,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于是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把。
霍景看了一圈,目光落在琴上。那把琴一直被霍景放在琴架上,自从先生不来之后,她也没再弹过,只留在角落里积灰。一想到可能又要许久不得相见,顿时生出许多愁绪来。霍景温柔地抚摸的琴身,就像失而复得时那般爱恋而又不舍,只是那时是喜悦,如今是悲伤。
“唉~”,霍景沉重的叹了口气,将它用白绸包好,缓缓抱在怀里,木质的琴身仿佛突然间有了千斤的重量,压的霍景眼泪直要往下掉。她慢慢走出房间,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思忖一番,这样反反复复,终于还是到了鸣凤山庄。
霍景从来没有觉得这段路这么短,她多希望这条路足够长,长到让她有足够的理由中途退却。然而,鸣凤山庄就在眼前,沉重的朱漆大门,金色的门钉,一直在瞳孔中放大。霍景吐出一口气,说出去的话终究是要兑现。
上前敲了敲门,大门便从里边打开了,守门的小厮眼皮抬也不抬一下,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今日休息,明日再来。”完了又把门关上。霍景站在门口,想着或许这就是理由,自己也可以回去了,踌躇了一下,转过身欲走。
霍景刚刚抬起一只脚,已然决定要离开时,忽听身后的大门“吱吖”一声又打开了,那小厮被人提着耳朵走出来,疼的龇牙咧嘴,他求救道,“霍姑娘快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快帮小的在主上面前求求情,小的的耳朵要掉了。”
提着小厮耳朵的并不是墨湘,而是**。霍景看他们两人那滑稽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便叫**放开他。他得了饶,立刻缩回门里去,临了留下一句,“主上正在等您呐,您快些进去吧。”
**看到霍景怀里抱着东西,兴高采烈地接过去,连忙将布包打开,急切地问道:“这是送我的衣裳吗?”
霍霍景没说话,**打开一看只有一把琴,并没有衣服,顿时失望的如同小姑娘一般,左右扭着不依不饶地抱怨道:“不算数,不算数,小景儿说话不算数,我衣裳呢?”
上次说这话的时候,实在太早,衣裳到是成了,但出来的时候心事重重,一点也没想起来,所以只好跟他道歉说:“我忘了,上次七夕本来打算给你送来的,却叫一些事情耽搁了,下次一定带上。”
不知怎的,**听到七夕二字,顿时身体一滞,脸色隐隐变了变,人也不再扭捏,身体挺得直直的整个人气势都变了。
霍景正在想他是怎么了,绿衣就从门里出来,唤他一声,**才回过神来,尴尬一笑。绿衣不着痕迹地将他掩在身后,挶手一揖,阴柔的笑道,“那衣裳他念了许久,听你没为他带来,难免失望,霍姑娘不要介意,还是先进庄里去吧。”
霍景点点头,跟着他二人一起进去。这次再入迷宫,霍景没有了以前那种紧张的感觉。从前总是匆匆追赶,生怕自己会独自困在这里,这次仿佛是知道自己一定能出去,反而能够静下心来,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霍景不止一次的怀疑鸣凤山庄和鸣凤宫的关系,可是偏偏没有任何能将他们联系起来的东西。鸣凤宫向来各自为政,除了那次追杀,她以前从来没见过其他人。他们的长相,其余十一种兵器的寻常时的样子,她都不知道。
迷宫四处皆是墙,霍景隐隐听到周围有很多人来来往往,可是一路走来,竟一个人也没看到,霍景不禁问道,“是不是有人出去了,我怎么听到墙那边有人。”
绿衣神色不愉,轻蔑地说:“在这里,姑娘还是什么都不要听最好。”也不解释为什么,只加快脚步。
霍景用眼神询问**,**暗暗摇了摇头,也不敢出声。霍景撇撇嘴,用眼神鄙视了他一番,才快步跟上去。
竹雪堂内,墨湘已经煮好了绿菊百合茶,只等霍景上来,便与她一同品茗。
霍景自出了迷宫就一直在磨蹭,惹得绿衣脸色越发不好,绿衣忍住怒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霍姑娘莫不是上山走累了,不如由绿衣拉着姑娘走。姑娘不用费力,也好走快点。”说着,就要上前伸手。霍景受惊后退,**见状赶紧挡在两人中间,赔笑着对绿衣说:“霍姑娘千金之躯,岂是我等卑贱之人可以触碰,主上看到会生气的……”
**是一个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虽然平常衣装怪异,但是看到为了自己奴颜卑膝地讨好比他瘦弱许多的绿衣,霍景心下十分不是滋味,于是拍了**一下,说:“我们走,不就是走快点,我走就是了,何必如此。”
霍景不理绿衣,鼓着气三步并作两步向前奔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竹雪堂。
墨湘看到霍景进来,微笑着起身相迎,温声说,“方才看到你朝山庄走来,我便在等你,怎么这么许久才上来?”
**听到墨湘询问,赶紧凑到前面义愤填膺地说,“那不长眼的小奴才,竟把小景儿挡在外面,明儿我就把他撵走。”
墨湘听完笑了笑,并未接话。绿衣则在身后突然冒出一句不阴不阳的话,“小景儿!叫的这般亲热,难道从今往后改了性子喜欢女人了?”
霍景实在不知哪里得罪这尊大神,这次再见绿衣,他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美貌的容颜也挡不住霍景心生芥蒂。
霍景平素最喜以貌取人,要是觉得谁长的好看,就认为这人一定不错。现下,真的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羞愧。
悄悄白了绿衣一眼,霍景抱着琴走到墨湘跟前,开门见山地说,“我今日是来退琴的,你能不能将那五千两银子还给我?”
墨湘神色微异,示意霍景坐下来,斟了杯茶递给她,柔声问道,“怎么忽然要退,琴有什么问题吗?”
霍景连忙摇头,“琴很好,只是我急需银子。”霍景将南召之事以及皇上的旨意都和墨湘说了。
墨湘抿着茶,看着霍景想了许久。霍景也不知墨湘在思忖些什么,以为他是不愿意,于是说,“你放心,这琴算是抵押在这里,待我有了银子,会尽快来赎的。你若有顾虑,我可立下字据,你可按月涨利钱。”
墨湘放下茶杯,清澈地浅笑,“无妨,银子我退你便是,琴就不用还了。”霍景一脸吃惊,墨湘又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墨湘所得,皆是来自万千百姓,如今他们有难,墨湘岂能袖手旁观。景儿心善,这些银子,就当是我聊表心意了。”
霍景心里十分感激,嘴上却不知该些说什么,一手抚摸着琴身,犹豫着该说些什么感激的话。
“茶凉了,”墨湘打断霍景的思绪,督促她端茶来喝。霍景舒了一口气,感谢的笑了笑,端起茶杯一口饮尽。
墨湘笑而摇头,又斟了一杯放到霍景面前,低声责怪她实是不懂品茗之道,“又非酒,如此岂非将茶的清香都浪费了。”
霍景轻轻一笑,眼眸里都是甜蜜的笑意。
香茗品罢,墨湘便命绿衣去账房支五千两银子,好让霍景带回去。霍景看到绿衣要走,便起身与墨湘告辞,打算一起跟着去。然而,墨湘却留下她说:“我一会命他将银子和琴给你送回去,你可不必亲自去。”
听墨湘这么一说,霍景也觉得不好意思,自己未免也太心急,生恐别人不给自己似的。
脸颊微微发烫,霍景将冰凉的手放在脸上降温,趋步挪会原位坐下。墨湘收了茶具,将一束美丽的紫杵花置于琉璃瓶中,放到桌子中间。只见他理了理衣袖,明亮的眼眸透过花叶的间隙落在霍景身上,仿佛能够一眼看到她的心底。霍景下意识的躲闪,最大的那朵花好似明白霍景的心思,挡住了她的全部视线,留下她那纤纤玉指在桌子底下微微地相互摩挲。
空灵的声音从墨湘那里传来,在空气中“濮”的一声破开,惊的霍景心不停的乱跳,他说,“景儿,随我去花园如何,我有东西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