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离婚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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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婚
    文/艾月魂
      “我要同赵三锁离婚!”
      三婶站在乡法庭庭长办公桌前,眼睛红红的肿着,那全归她昨晚哭了一夜的结果。
      “你是哪个村子的?”
      庭长东翻西找,从抽屉里拿出几张表格,顺手拾起一只圆珠笔开始记录。
      庭长三十岁左右,老喝酒吃肉,身体弄的特别肥胖。眼睛象眯着,一副睡不醒的模样。看上去象四十出头一样成熟。加上那身特制的官服,威严十足。
      昨晚,庭长与乡里几位干部在麻将桌上轻松了一夜,刚散场躺在办公室那张床上,就被大清早跑来的三婶叫起来,心情有点不爽。
      “东沙河的。”三婶看庭长在那张表格上写下几个字。
      “你丈夫叫赵二锁。你叫什么名字?”庭长打了个哈欠。
      “我叫李秀莲。”
      “你多大岁数?”
      “四十六岁。”
      “你丈夫呢?”
      “四十三。”
      “你比他大三岁?”
      “嗯。”三婶的脸红了一红:“我和他怎么也过不到一块儿了。”
      “你说说,咋就过不到一块儿啦?是不是丈夫在外面有相好的了?”庭长脸上露出俨然说话挺风趣的神气,但一个大哈欠立刻将这表情吞没了。
      “除了我这瞎眼的!谁能看上他。都二十三年了,我给他没日没夜的受,谁知这没良心的……”三婶眼里渗出泪花。  
       “那么是感情不合?”庭长打个哈欠,眼睛眯起来,在表格上写下“感情不合”四个字。
      “今年,我说种西瓜,他说不如种甜菜……结果西瓜卖不出去……”
      “你会写字吗?”庭长又打一个哈欠。
      “不会。我就因为没文化才嫁……”
      “你按个手印吧!”庭长又打一个哈欠。
      “是这儿吗?现在的行情谁摸的准……”
      “就那儿。今天就这样吧?我们还得找你丈夫谈谈,了解了解情况。”
      “这就完事儿了?”三婶没搞明白,她还有许多话没同庭长说呢。
      “离婚得看双方意见,子女由谁抚养,财产怎么分,你们考虑好了吗?”
      “没。”
      “那你们回去商量一下,过几天我们会下去调查的,我还有点儿事儿,你先走吧。”庭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三婶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儿。
      “婚今儿个还离不了?”三婶着急地问。
      “离不了。”庭长走到衣架旁,取下平顶帽,戴在头上,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三婶出去了。
      看三婶出门走了,庭长将衣帽脱去,将门从里面反锁,拉上窗帘,倒在床上。没一会儿,鼾声响起来。
      他太累了,绿原县法院新院长上任,给他的法庭订下的年结案数是150个,他为完成任务,整天忙的脚不着地。
      三婶往回走,脚下坠了铅。心里思谋着那些同庭长没说明白的事儿。
      四天前,丈夫拉一车瓜进城卖,傍晚回来。一进门,脸阴的象锅底。见了她,扑天盖地的骂。骂她是丧门星,败家婆。
      “没人要,那瓜呢?”她问。
      “全倒渠里了!”
      “满满一车瓜全倒了?”
      “拉回来也是往臭放!”
      “那也能喂猪喂羊了哇!”
      “连你娘一块儿喂也喂不完!”丈夫将手里正倒水的暖瓶摔在地上。
      三婶倒在坑角哭。
        她觉得自己委屈。
      去年赵永贵家种西瓜,卖了好价钱,所以她才让丈夫种瓜。当初他也是同意的。。。。。。。
      临撒种时不放心,她让丈夫找郭阴阳算算,今年种什么好,丈夫说那是迷信,硬不去。马四去算了,今年种油葵,早早卖出去了。
      若去算算,不就不吃这个亏了!
        是他不去,比驴还犟,现在却把责任归到自己头上。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三婶随后想到自己如何将三个孩子拉扯大,如何又做饭,又管孩子,又在地里没日没夜的受。
        三婶也想到了自己被腰疼折磨的睡不着觉的许多个不眠之夜。
        三婶还想到了三叔一不顺心就回家骂她,甚至打她的一幅幅场景。
        现在,孩子们都大了,他还这样!
        三婶想着同三叔所经历的二十三年艰难生活,流了一夜泪。
        三叔睡的肥猪一样,呼呼的拉扯着鼾声。
        天还没放亮,三婶就往乡里来了。她要让三叔看看,她也是个人,并不是想怎么就怎么着。前些日子,乡法庭来村里散传单,上面说,凡邻里之间,家庭里边,有什么不公平的事儿,都可以找法庭解决。她想,自己这事儿,法庭应该管。
        三十里的路,她走了不到两小时。
        现在,三婶往回走。脚步很慢。她打不定主意回娘家还是回自己家。
        她感觉热,抬头看天,太阳艳艳的。平常这时,她已吃过早饭,喂了猪,喂了鸡,将羊交给羊馆,在田里干一阵活儿了。今天却什么也没干。她越走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后来,三婶还是回了自己家。那时,太阳正当头,已是中午。
        家里没人,三叔在地里收拾玉米秸杆。她进村时,远远望见的。她喂猪,喂鸡,收拾屋子。然后,坐院儿里搓玉米粒。
        晚饭是三婶做的。吃饭时两人皆不说话。两三天后,生活又恢复到往日。
        腊月中旬,外面读书的孩子放寒假回家,家里热闹起来。
        今年虽种地赔了钱,但年总要好好过。给孩子买新衣,置办年货要用钱,三婶回娘家借了八百元钱。她没敢动用卖玉米的钱,过完年,要用那钱买种子、化肥的。
      从娘家回来,一进屋,见位身材肥硕的大盖帽,同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坐屋里。
       三婶一看制服,想起是乡法庭的庭长。脸一下红到耳根。
     “  你是李秀莲?我还记得你。”
       “嗯。”三婶答。 
      “ 你们不是要离婚吗?商量的怎么样了。我同你丈夫说,他说没这么回事儿。这里不是还有你按的手印。”庭长抖抖手里一张纸。
      “ 我是一时生气才……”三婶解释。
      “ 那么说,你们不离了!这就结案了。”庭长在那表格上写了“经法庭调解,夫妻和解。”又拿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说:“你们这个案子,需要交纳诉讼费350元。在这儿签个字吧。你会写字吗?”
       “我们不是不离了吗?咋还要钱?”三婶争辩。
     “  你们已经正式上诉,我们也正式受理。我们这是依法执行公务。”
      “ 你快滚一边拿钱去,别丢人了!”三叔气呼呼地在纸上签了字。庭长撕下一张给三叔说:“这是收据,你收好了。”
        三婶从刚由娘家借来的钱里点了350元给庭长。
        庭长骑摩托车走了。这是他今年所结的第146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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