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比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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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南有比翼鸟,一鸟生一翅,飞止饮啄不相离。
听闻比翼为吉良,乘之寿千岁。
听闻人若见比翼,天下发大水。
“师父,你说哪个传闻是真的?”坐在马车车辕上,我摇晃着双足问驾马的白老头。
老头双手持缰,稳稳当当,“你漏了一个。”
“哦?”
“乘上比翼鸟的人,双宿双飞鸳鸯仙。”
我笑骂:“呸,您是我师父,才不要跟你做鸳鸯!岁数都差多少辈了!”
“为师还以为你已经忘记老头子我也在比翼鸟上了,眼里只看得到萧娃子了呢!”
我捂嘴作惊恐状:“啊师父,原来你想和萧公子做鸳鸯啊,只怕您现在给自己整一个绝美的女子容颜人家也瞧不上呢!”
“嘿,为师易容术还是可以的!为师不吹,单论脸上易容,男变女女变男绝对没问题!”
我松了一口气,总算绕过了这个话题。
比翼鸟上九重天,双宿双飞鸳鸯仙。
若我小个几岁,一定会信。
话说我多少岁了?
算了这个不重要。
白老头忽而把缰绳交到我手里,弯腰拉起帘子钻进马车。
我爬到驾驶位上,看到车里萧未脸色苍白,右手掐在肚腹上陷得厉害。
白老头斟酌:“这样赶路赶回去我还要多救一个,先在这落脚歇一歇吧。”
萧未眉头微蹙,声音清冷,“我离庄已有些时日,再耽搁下去不好。”他放低了声音,“阿宣的伤也耽搁不得了。”
“再赶下去你就要耽搁了!”白老头火了,“你看看,出了谷就上了这辆马车开始赶路,不肯住客栈,包扎都不得好好包扎,你肚里那草虉子先不说,这会还没有法子根除,紫胆根能控着它休眠,你要不动内力,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我就知道那谷主没有那么大方,不会直接把草虉子除掉,给我们紫胆根也就是缓兵之计。
“我现下没有动内力。”萧未淡笑着说,就好像他确实是一个非常听话的病人一样。
“对!可是你前日里闯一线天闯太过了,紫胆根都不怎么管用了!”
“情非得已。”
“所以这暂且不说。”白老头可能觉得这样猫着腰在马车里没气势,于是一甩袍袖坐了下来。
可是明明更没气势了啊……
“头转过去驾你的车!”
我只好看路,用耳朵听。
“一出谷便已向庄里发了信号,你急什么呢?老头子去买个药的功夫都不给!”
“一路上白先生已经去了三家药铺,只能怪药铺太小,没有白先生要的药了。”
“这还不是为了你?你这身子是什么药都用得的?连闯两次一线天,这样草草处理伤口,你左臂可还能动?你当老头子我瞎的!”
“白先生目光如炬,自是不瞎。”
“老头子还是年纪大了脾气好了,老夫要年轻个十岁遇上你这样的病人我不把你绑床上呆着我就不姓白!”白老头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坐在车厢底上闹脾气。
诶老头你这火一样的脾性,碰上萧未水一样的回挡,能不败吗?
“白先生。”
“别叫老夫,老夫聋了!”
这大的人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我感觉喷着鼻息的马儿都嫌弃了。
“在下是惜命的人,若有更好的选择,在下不会选那个差的。”
“惜命不惜身。”老头儿叹气,爬出车厢,“萧娃子,你的命,是从阎王手里借的,这一点,你自己最清楚。”
老头子一番话说得我如坐针毡,阎王手里的命,怎么借得?怎么还得?
于是任它一路下来风景多盛我也心不在焉,而且风尘仆仆日夜赶路,我都要撑不住了,一个哈欠没打完,马儿受了前方忽然窜出的人的惊,猛一撩蹄子,导致我一下子翻滚了下去。
一个紫衣劲装的年轻人骑马从我头上跃过,不,哪是跃过,这是要踩上我啊,灭顶之灾啊!
马车忽碎,爆裂的木片冲上我的脸颊,而我竟然看到了朗朗乾坤下的漫天雪光。
待我回过神来,只见本该踩上我的黑马躺在远处显已断气,那紫衣的少年怔楞半晌忽地跪下,“冲撞庄主,属下罪该万死!”
萧未负手走近那紫衣少年,微俯了身子,伸手托起少年下巴让他直视自己,“我不曾见过你。”
紫衣少年生的算是标致英朗,没想到是个这样莽撞不顾人命的人。
少年冷汗涔涔,“属下七日前才加入淬梦庄。”
萧未站直身子,“你是谁麾下子弟。”
“二庄主麾下前锋楚不言。”少年猛地向地上磕头,“属下心下焦灼担忧庄主安危,快马飞驰,不想冲撞庄主,请庄主责罚!”
萧未只是问道:“左护法呢?”
“属下一人先行,左护法大概还在百里开外,请庄主到前方城镇小息,左护法今日便能到达!”
“乱伤无辜,你自行回庄领罚吧。”
听萧未这么说,楚不言倒像松了口气,“是!”看那紫衣如闪电一样几窜,就在林子里不见了。
换我我一定逃跑。
“跑不了的。”一直沉默的白老头像看穿了我的心思,蹲下来看看我怎么样了,“若教人知道轻功第一的阎夫人教出的人摔出马车,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阎夫人?又是谁啊?
这时候我才觉得腿上疼得想哭。一看厚厚的棉裤都渗出血来了,划破的裤子往外冒出红红白白的棉花。
“到江淮一带了,既然左护法到了,便在前方小做调整吧。”萧未跨上我们那匹没了车的马。
师父抱我坐在萧未后面,萧未一甩缰绳马儿便撒蹄开跑。
不过师父自己只能用走的了。
马是良驹,没了马车的重量马儿跑得飞快,颠得我也要快飞了。
腿上的刺痛占据了我的注意力,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把手臂缠上萧未的腰的。当我发现了我慌忙把手松开,于是真得被颠飞了。
我很是羞愧,又被萧未捞了一次。
减缓马速的萧未温言道:“方才动了内力,激发了草虉子,请姑娘按着不要让它乱窜可好?”
我糯糯应声,双手环住了前面人窄瘦的腰身。
竟有几分庆幸不会武功,若我还是师父口里那个医术冠绝轻功独步的女药师,萧未大概也不会对我软语至此吧。
我知萧未是给我个台阶让我不至再被颠飞,所以我也只是松松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