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孟月楠？”程辉侧躺在榻榻米上，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乱翻放在床上的漫画书，“我是程辉。”
    “程辉？哦……”电话那头，孟月楠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我们分手吧”程辉翻了个声，说这五个字的语气没有一点儿起伏，也没有紧张，只有愧疚。
    “好”孟月楠说。
    “嗯，那……”
    “你心里有人吧”孟月楠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哽咽，“我看得出来……”
    “没有”程辉捏着漫画书页的手猛地发紧，纸张瞬间变得皱巴巴的，心跳也开始加快，“我……”
    “高三之前……我……我不敢确定，但总是隐隐的有感觉”孟月楠这句话是抽泣着说出来的，“高三时我确定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嘟——”程辉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电话却被挂断了，他翻身面朝天花板，放空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孟月楠说…他……心里有人？
    放假没几天程辉就又要回学校去估分和填报志愿，老妈老爸都和希望程辉能出省，考到大城市去长长见识，每天都在给程辉查学校，一会儿北京一会儿上海的，让程辉现在光看到这俩地名都条件反射的想捂耳朵。
    最终程辉填报的志愿都是沿海城市的大学，老爸老妈也还算满意，蒋福生也填了沿海地区的大学，有一个志愿和程辉是同一所大学，但他填报的都是教育类专业，每天都在朝着教书育人的目标而努力着。
    卓熠这边却好似遇到了人生的滑铁卢，没等卓熠期末考试结束，卓爸爸就又住进了医院，接受了多项检查之后确诊为癌症。
    医院里，程老妈听完医生的话险些摔倒，还好有程老爸给搀着，程辉听完这话转身就走，走一步手脚就冰凉一分，本来克制着自己不去想的卓熠，就跟发了洪水似的淹没了程辉的思绪。
    卓熠回家那天，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抬着行李箱进了家，回到房间收拾好了家里也没人，他在厨房里做好了两碗面，吃完了自己的那碗，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看着窗外渐黑的天空，掏出手机给爸爸打了个电话。
    “喂？”
    “喂……”
    卓熠能听出来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不是爸爸的，也能听出来那声音是程辉的，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哥……”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个字了，猛然间说出来，卓熠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我爸他……
    “来医院吧，市医院”程辉说，“你爸爸出了点事儿。”
    从听到这个消息的耳朵开始，然后是脸颊，脖子……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渐渐变得冰凉，卓熠拿着手机愣了好久，电话那头程辉不停的呼唤也被他忽略了，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到的医院，总之回过神来时，他正和程辉一块站在爸爸的病床前。
    卓熠为了躲程辉很少回家，自然也很少见到爸爸，如今躺在床上的这个男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消瘦脆弱，安静得只有在不停变化的医疗设备示数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确诊了，淋巴癌”程辉抬起手揽住卓熠的肩膀，“我爸我妈他们本来说瞒着你，但我觉得不该这样，你有权利知道。”
    “癌症……”卓熠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得厉害，“我知道了，谢谢哥，谢谢你告诉我。”
    卓熠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冷静，冷静到程辉向程老爸程老妈自首之前他们没看出来卓熠已经知道了卓爸爸确诊淋巴癌的事，他还是像之前一样几乎住在医院里，爸爸旁边的病床没人的话他就在那病床上睡，有其他病友的话他就在病房外门边的椅子上睡，他总不肯回家，就算程老爸程老妈和程辉都来帮忙他也不肯回家睡一晚。
    化疗开始之后医药费飙升，卓爸爸的卡里已经没剩多少钱了，缴费单一张接一张的来，每张都在把卓熠往无路可走的迷宫里推。
    钱上的事卓熠从没想过跟程老妈程老爸开口，他们的关照和好意卓熠都看在眼里，那是还不上的恩情。
    “哥”卓熠拿着手机出病房时正好撞上来送饭的程辉，讶异在脸上一转而过，然后没等下一种情绪在眼中表现出来，卓熠就立刻避开了程辉的目光，“我……我出去打个电话。”
    “嗯”程辉点了点头，拿着饭盒进了病房里。
    卓爸爸虽然一直在积极的接受治疗，但精神一直不好，化疗之后头发也开始掉，整个人显得苍老虚弱，卓爸爸本来寡言，但很爱笑，可现在他也不笑了，电视上放着他喜欢看的电视剧时他也总在看着窗外。
    医院住院部的楼顶也是独自沉淀的好地方，与过年的时候不同，秋日夜晚的天空被繁星缀满，月亮藏在云层之后只露出一点儿真身，暖光与星辰交映。
    卓熠坐在长椅上看着手上好几张缴费后的收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再重重的吐出，寂静的楼顶呼吸可闻。
    “卓熠？”上楼顶的铁门那儿突然传来程辉的声音，卓熠急忙把手机塞进兜里，然后转头看向程辉。
    “哥”卓熠坐在长椅上往边上挪了挪，空出了个位置来给程辉，“你怎么上来了？”
    “来看看你”程辉没找什么借口，“你心里肯定不好受。”
    “嗯”卓熠点了点头，抬头望向夜空，“这事儿搁谁能好受。”
    “也是”程辉抬手放在卓熠的肩膀上，转头看着他，“有什么困难都要跟我们说，什么方面的困难都要说。”
    “知道了”卓熠抬手覆在程辉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上，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度，程辉对于卓熠来说就是拥有这样神奇的魔力，就算再悲伤，只要在程辉身边，就能得到片刻的舒缓，卓熠放了下覆着程辉的手，又想起了那个荒唐的夜晚，还有那个吻，气息和触感忽然涌上感官，紧接着又是深不见底的绝望，他怕程辉会躲他，怕再得不到程辉的安慰，他最怕的，是程辉觉得他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