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哲是一个聪明的人。用他妈的话来说，他完全就不用老师教，就打娘胎里就是一个天才。
    从小开始，他的成绩就名列前茅。不管大小考试，他总是第一名。每次他妈在去别人家串门的时候，都会大声问道别人家这回考试考了第几。在听完别人孩子诉苦之后，轻轻地抛出杜哲的成绩。不为其他的，就是为了吸收一下村里大妈崇拜的眼光和那种恨不得再生一个超越杜哲的心理。由于这个原因，村子里自从杜哲出世以后，生育率就一直居高不下。大家都在拼命地生孩子，总希望有一个能超越杜哲，自己到时就能翻身做主，再也不用受杜大娘的歧视了。但是所有的事并不会像想象之中那样顺利，再多的孩子，也出不来一个杜哲。
    所以杜哲一直就是村里最有智慧的家伙，他把自己身边所有的书都看过了，然后记在心里。可是杜哲毕竟还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知道沉默呢？他总是把所有的真相告诉周围的人，可是没人听得懂他说的。唯一的伙伴是他的同桌，一个叫做“二狗子”的小男孩。
    八岁那年，杜哲在和同桌二狗子夸夸奇谈的时候无意间被老师看见。点名让他回答了一个哲学问题。
    “杜哲，你来说说什么是洞穴寓言？看你挺能讲的。”
    杜哲一脸窘迫地望着老师，干渴了许久的嘴唇张了张，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杜哲，你原来不知道啊？”老师朝着杜哲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我以为你知道呢？”
    杜哲满眼通红地看着老师嘲讽的目光，满堂的同学们都在捂着嘴地看着笑话，有些甚至还笑得摔在了地上，又引发了又一波的笑声。整个教室都被欢声笑语包围着，除了有一个站着的人暗暗攥紧了拳头，把自己的衣角拉了又拉，直到衣角绷到极致，以一个奇怪的幅度呈现了出来。
    “坐下吧，下次别这样了。好好听课，这是柏拉图《理想国》里面的，你这个毛头孩子不知道很正常。”老师看见情况不对劲，赶紧制止了孩子们掀起来的闹剧。
    下课后，有一群孩子在杜哲背后喊着，不为其他，就是想继续杜哲笑话。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做事从来都是子虚乌有，捕风捉影。即使屁大的事，也能给你掀起千层浪来。
    “哎，二狗子，你知道洞穴寓言吗？”一个家伙故意大声地在杜哲的身后喊道。
    “我，不知道哎。”那个被叫做二狗子的孩子一脸茫然。
    “我告诉你，洞穴寓言是《理想国》里的。”刚才喊话的家伙趾气高扬地从杜哲面前走过。
    “这不是老师刚上课说的吗？石头哥？”二狗子一脸纳闷地看着石头，不知石头闹得是哪出。
    “我告诉你，我家厕所用来擦屁股的就是《理想国》。改明儿，我给你捎几本啊。”石头故意挺直了身板，双脚朝前一迈，露出了昨天自家爸给自己买的新鞋，皮革上反射出来的光照得晃眼。
    “原来你都看过了啊？石头哥真厉害。”二狗子在一旁附和道。
    “哎！杜哲，你要不要我明天从我家厕所拿几本《理想国》给你？”石头一脸坏笑地走到杜哲的耳边，“不过嘛，可能是我擦过屁股的。你这种读书好的肯定不会在意的啦，对不对？”石头说完拍了拍杜哲的肩，想要从他那得到确切的答案。
    “滚！”杜哲瘦小的身躯不知从哪里获得了力量，硬生生地推到了挡在自己身前的石头。石头的新鞋被瞬间染上一层灰尘，附带着杜哲的脚印。两人索性就在地上扭打了起来，周围的人看着杜哲拼命搏斗的样子，不敢上前。可是石头毕竟还是养尊处优的孩子，身体壮实得很，力气自然要比杜哲强得多，一个翻身就把杜哲坐在了屁股底下。
    “小家伙，和我斗。”石头一脸傲气凌人的样子，望着身下的杜哲。
    杜哲在石头的身下苦苦挣扎着，几次想翻身起来都没能成功。身上压了这么大的一个秤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别打了，老师来了。”一个女孩子大声喊了一句，四周的人马上就作鸟兽散了。杜哲想抬头看看究竟是谁救了他一命，不自觉地朝上望去，女孩恰好穿着短裙从杜哲的身边经过，一眼望去，裙底的一切都被杜哲看得个透亮……
    放学之后。杜哲暗暗地从家里的衣柜上沿翻出了几十块钱，走路去了县城的新华书店，和老板指明要那本柏拉图的《理想国》。
    做一切的根本缘由只有一个，他不想被别人看不起。
    他终究是一个天才。真正的天才。正如他妈口里所说的那样。
    直到那天晚上杜哲带着那本《理想国》回家后，一家的人齐刷刷地全部黑着脸看着杜哲。
    桌上摆的是一张白纸。
    杜哲知道是什么缘由使得他们坐在一起。
    “这是老师说要买的书，急着用，我忘给你们说了。自己一个人去了书店。”杜哲撒了人生中第一个谎言，突然他觉得撒谎的感觉很好，没有说真相时的脸红。
    “那好吧，杜哲你进屋吧。我们两在想办法。”
    杜哲立马就进了屋，顺手把门带上。整个靠在墙壁听着父母的对话。
    “这个可是隔壁老瞿寄存在我这的棺材本啊。”母亲一脸愤怒地拍着桌子说道，“这下可好，全花完了。”杜哲听到这里想起了自己的口袋好像还剩下什么东西，伸手一摸发现是一张传单，上面裸体的女人印得很模糊。杜哲打开一看，发现原来是一张宣扬基督的传单。
    “算了算了，大不了我再去挑几分工，争取把钱挣回来。”父亲整了桌上的纸张说道，“孩子想读就让他读，别耽误了。到时没成功怪我们就不好了。”
    “好吧。”母亲只好妥协了，转身去了厨房。
    有一个孩子此刻正靠在门边，抱着《理想国》痛哭流涕。他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赚大钱。于是，在一个偏远山区的小山村里，每天清晨都有一个家伙抱着与这个地方的书慢慢看着。一字一句地认真读着。
    时间过得很快。
    临近高考，正当是杜哲命运转折点的时候。
    杜哲的名字已经把所有的成绩榜单刷了个遍，所有的人都知道杜哲的存在。就连食堂打菜的阿姨都会给杜哲单独留出一份菜，等着杜哲来吃。
    而命运总是爱开玩笑。
    杜哲一直想不通，那个女孩为什么会来找他。就那么个久别重逢，如此单薄的理由，至于会这样吗？
    杜哲向来和她没有多大的联系。
    记得在当年上学的日子里也是匆匆地互相瞥过几眼，只留下像纸一样的印象，苍白得很。当时的她长得很标致，身边的男孩子从来就没有少过。用现在的话来说，她就是他的女神。可遇不可求的那种。上学的几年时间偶尔会听见身边的一群人在谈论着属于她的八卦轶事，不时还夹杂着她的新男友的故事。
    其实杜哲一直认识她的新男友。以前和杜哲一个班的。当年杜哲转学进来的时候，和自己玩得最好的那个。每次看见她和他在角落嬉笑时，杜哲就被旁人提醒到“兄弟妻，不可欺。”每次想到这里，杜哲的心就像被人插了一把尖刀一样，哗哗地在向外流血，却发现什么也流不出来。
    再到后面，杜哲的高考成绩发挥失常，不出众人所料地名落孙山。起初杜哲就想混个三本了事，但是一个招生的诈骗电话把杜哲从无尽的幻想拉回到了现实。这世道没有文化，连诈骗都会找上门来。
    杜哲决定补习一届，再拼一年。
    到了补习上课报到的时候，杜哲在黑压压的人群间瞥见自己当年的女神。她的男友站在她身后，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递交补习班的报名表。再到后来，杜哲听说他的女神被甩了。所谓的男友去了省城，留下女神一个人在地方的学校里痛哭流涕。每次在去教室的路上，杜哲都想叫住她，帮她一把。可是杜哲又发现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废物，什么都没有。有什么能力拯救呢？杜哲于是渐渐地把女神从自己每夜意淫的性对象里剔除。可是杜哲躁动的荷尔蒙渐渐苏醒，有什么能阻止一个少年躁动的心呢？
    杜哲开始每节上课都盯着班上那几个衣着暴露的女生。他知道她们在学校外面做什么事的。不过杜哲并不在乎那么多，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自己每天在被窝的一片狼藉了。深夜床铺的摇晃总是能吵醒一宿舍的人，最后杜哲只能偷偷装作睡着用翻身来搪塞这被吵醒的一群人。就这样，杜哲被欲望干吊着，口干舌燥地盯着屏幕，又不敢大肆释放自己。守着窗前的月色，直到天明。
    终于有一次杜哲趁着四下无人的机会，鼓起了勇气和她们搭讪。她们起初是一脸错愕，然后对杜哲诡秘一笑。让杜哲的后背一阵发凉。商量完价钱，她们还在杜哲的腰间摸了一把，盯着他的胯下。杜哲被看得一脸通红，急忙走远。
    “金辉宾馆，725。”
    杜哲趁着深夜的宁静从宿舍翻了出来，手机里的短信提示一闪而过。杜哲便在手机的指引下，走向了那个房间。
    “来啦啊？”
    “嗯。”
    杜哲在一只手的指引下，撩动了沉睡许久的恶魔之锁。**的灵魂在整个房间游荡，呻吟声和肉体的碰撞融为一体。
    但是时间并不长，一切在几分钟后重归宁静。
    杜哲的第一次交代得很仓促。
    也许是以前硬撑了太久，也许是一路赶来的辛劳。杜哲就这样不争气地睡着了，并没有太多的动作。在杜哲的口袋被搜索一番后，一个俏丽的人影推门走了出去，留下杜哲一个人裸着。
    从那以后，杜哲发现抛弃掉木讷的性格变得圆滑会得到很多好处。比如变得油嘴滑舌，学着班上的老油条一样调戏女生。或者偷偷地品尝着小女生的稚嫩舌头，看着小女生满脸羞红地从自己怀中逃脱；要不就搂着女孩子的腰，大摇大摆地走过每一间补习班的教室。
    到了高考考场的时候，杜哲还是那样。
    不出所料，杜哲他落榜了。不多不少，就离二本线差一分。
    一夜之间，他什么都没有了。可是他连眼泪都不屑于流。他知道，这个结果可以让自己好好忘掉曾经那些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