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着悲观情绪的环境中，唯一一件让人高兴一些的事情，就是褚逸的周岁生日。只是这个大环境下，褚家也没有大办，只请了要紧的亲戚，在大宅里摆了两桌。
    这天褚逸穿着舒适又漂亮的衣服坐在小车里看着很多陌生的人，也不害怕。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自己生日，这天倒是见谁都笑。一屋子的人被他逗的也一扫往日的阴霾。
    随后褚逸被放到一张大床上，身边摆了一圈各种物品，这是抓周了。
    褚逸哪里知道这些，只是看着身边的东西，觉得好玩，这个也看看，那个也摸摸。根本不知道围在一圈的大人看着他这个样子已经紧张极了。
    褚逸看到了一支笔，他不多的印象里，那个他最喜欢的怀抱只要一碰这个东西就不同自己玩了。于是褚逸一脚踢开了那支笔。
    荣茂行看着这一幕哑然失笑。这孩子看来与文无缘。
    最后褚逸爬到了一本书面前。
    荣茂行有些诧异，他不记得自己有准备书。
    “那是我放过去的！”白念禹举手，“就看看这小子是不是跟他爹一样，嘿嘿。”
    荣茂行觉得书有点儿眼熟，还不等他说什么，小褚逸就伸出了小胖手，把书扒拉过来捂到了怀里。
    众人面面相觑，这还真是褚世清的孩子，喜欢书，哈哈。
    其实，褚逸的想法很单纯，因为那本书上有他最喜欢的味道。
    褚世清过去把褚逸抱起来的时候，褚逸还揪着书不松手，啊啊的喊着。看了看那挺厚的一本书，褚世清眉头一挑。
    《民法典》？
    把书扔给荣茂行，荣茂行这才明白怪不得觉得眼熟，这不是自己最近一直在看的《民法典》么。
    众人围过来一看，纷纷点头。不愧是褚家的孩子，志存高远啊。
    窝在褚世清怀里褚逸找着荣茂行，他根本就不懂这些，自然也不知道，这是他将来成为大法官的第一步。
    欢喜了一天，褚逸早就玩累了被保姆抱走。书房里，褚世清没办法休息，新的发展规划发下去，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为之准备的变动。忙碌，是褚世清唯一的表现。
    荣茂行坐在一旁，陪着仍在办公的褚世清。
    褚湛的口述经历他已经收录完毕，现在要做的就是根据录音整理成文稿。荣茂行有信心，这会是一篇十分受欢迎的文章。
    直至深夜，荣茂行活动了活动有些僵的肩膀，这才注意到时间。
    看了褚世清一眼，见他仍在思索着什么，荣茂行轻手轻脚的出了书房，端了一杯牛奶。
    “你怎么还没休息？”褚世清问。
    “等你，喝了早点儿休息吧。折腾了一天，很累的。”
    接过荣茂行手里的杯子，褚世清说：“你先，我再等一会儿。”
    荣茂行知道劝也没有用，也就直接回了屋里。
    迷糊中感觉到身边多了一缕温热，荣茂行微微睁眼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他翻身抱住褚世清，又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日，褚世清皆是如此，深夜睡下，一早起来去了公司。忙碌着，不见人影。这种状态一直持续着，直到一条爆炸性的新闻传来。
    这天早上，褚世清还没有吃完早饭就接到了财务官的电话。
    “华大银行刚刚发了声明，他们提起破产保护了！”
    震惊之后，褚世清看了一眼时间。
    三月二十五日。
    华大银行宣布破产。
    “茂行，”褚世清放下手里的勺子，看着对面正在读报的荣茂行，“华大银行破产了。”
    “嗯。”荣茂行放下报纸，对于提前了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不再在意，而是看着褚世清，“影响会很大么？”
    褚世清手掌握紧，稳着声音说：“年前公司与华大银行的合作就全面停止了。”
    “恩，那就好。”荣茂行喝完最后一口粥，站了起来。
    “茂行。”褚世清叫住了荣茂行。
    荣茂行停下脚步，清亮的眼睛看着他，带着询问。
    “这场经济危机，会持续多久？”
    荣茂行摇头，直到他死的那一年，世界经济依旧萎靡，他也不知道会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好。
    “会打仗么？”
    荣茂行依旧摇头，现在的政坛变化太大，他不确定届时是否还会开战。
    褚世清沉默，荣茂行的摇头的意思，是不知道还是不确定，他没有办法问。
    那天在精神病院的天台，荣茂行的三句话如今可以说应验了一个，还有一句褚世清可以预见会实现。如果这样他还把荣茂行的那些话当做疯话，那疯子，就该是他自己了。
    “茂行，你……不想说点儿什么？”
    荣茂行拉开椅子，重新坐下来，看着褚世清，神色沉稳。
    “不管是哪个国家的神话中，有预知能力的人，皆是祸端。在世清眼中，我是妖怪还是祸端？”
    “你是荣茂行，是我的爱人，我儿子的生身父亲。”
    “那么，你可信多重宇宙或者时空旅行？”
    褚世清愣了一下，说：“这是物理学范畴，我没有接触。若是想象，也并非不可。”
    “鬼神之说，怪力乱神之事，你可信？”
    褚世清摇头，他是无神论者。
    荣茂行深呼吸一口，说：“我只知道到我28岁那年之前会发生的一些事情。”
    褚世清的手颤抖了一下，他看着荣茂行，不知道是否要相信。
    荣茂行坐正了身子，继续说：“信也罢，不信也罢。我还是我，我就在这里。无论我会怎样，无论你如何决定，我只希望你明白，小逸都是正常的孩子，不要因为我，牵连他。”
    褚世清的眉头锁在了一起，盯着荣茂行，无论他怎么看，这都是一个真实的人，不过24岁，却带着超过这个年龄的沉稳。
    我要是说我今年其实跟你一样岁数，你信？
    曾经的问题再一次在脑中响起，褚世清朝着送荣茂行伸出了手。
    荣茂行没有犹豫，握住了褚世清的手。手心的温度互相传到两个人心里，告诉了彼此眼前的真实。
    “我不管你多大，也不管你知道什么，我相信你是我的人，是给我生儿子的人，这就够了。”
    荣茂行的手微微颤抖，自从那日从精神病院回来，荣茂行想过无数次自己说的话应验后，褚世清会怎样看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怪物把自己赶出去？无论怎样，他只想褚世清能好好待褚逸，至于其他，他已经不敢多奢求了。毕竟，这一切自己都难以置信。
    “世清，谢谢你能信我。”
    “我信，却也会有疑惑。”褚世清直言不讳。
    “我明白，毕竟我自己，有时候都会觉得难以置信。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或许你就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比较神奇的梦。”这是褚世清能接受的解释之一。
    荣茂行浅笑，道：“并不神奇，可以说是噩梦。”
    “你的梦里有我么？”
    荣茂行摇头。褚世清有些不开心。
    “我曾经仔细的回想过，我从未在报纸或者媒体上见过任何关于你的报道。有父亲，也是他在几年后临危授命接任财政大臣，只是于事无补罢了。”
    褚世清想了想，说：“若是没有你，只怕我现在也不会接手公司，没有我的报道，很正常。”
    “嗯，我那时候也不认识你。”
    荣茂行的话音很淡，听起来带着惋惜和悲伤。
    “说起来，你昏迷那几天，我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嗯？”荣茂行微微偏头，带着几分兴趣看着褚世清。
    “不是什么好梦，似乎念慈不在了，你也不在了。”
    荣茂行握了握褚世清的手，说：“念慈还在，我也好好的。就当做一场梦吧。”
    褚世清点点头，起身抱了抱荣茂行，出门去了公司。
    华大银行申请破产带来的是股市新的一轮狂跌，不安的气氛让所有人都在躁动。他们密切注视着议会和内阁的动态，寄希望于政府出面调控。
    议会里，争论了三个多月的经济计划最终通过。华大银行的破产，让很多人产生了动摇。治标不治本又如何，只要能控制住每况愈下的经济形势即可。
    褚巍依旧投的反对票，但是太过微弱，已经没有了任何优势。
    这项民主党提出的经济计划马上进去的实施阶段，股市不再全线飘绿，一切似乎看起来好了很多。可是支撑着金融市场的根本，实体经济却开始怨声载道。
    生产停滞，工厂停工，企业裁员，居高不下的失业率，逐渐不稳定的社会治安，随着经济危机到来而带来的更广泛的影响开始凸现。半年以来，犯罪率激增，政府苦恼。
    让社会更加不稳的，是一些大集团的裁员计划。每天都在有人失业，而失去经济来源的人们接着要面对的就是银行的贷款。大面积的个人贷款开始出现拖欠，信用危机凸现，坏账越来越多，各行各业都进入了冬天。即使，现在已经是炎热的夏季。
    相对于经济的寒冬，娱乐业似乎进入了一个狂欢。
    褚湛的电影入围了世界电影节，提名了最佳导演和最佳男主角。褚湛和孟清扬去q国参加颁奖典礼，荣茂行作为创作人员之一，也走在了电影团队里，踏上了红毯。
    这里美酒美食环伺，没有人注意河岸那边的w国正在游行的失业人群。
    褚湛拿到了他第三个最佳导演的奖杯，孟清扬也如愿再次捧起了象征影帝的小金人。而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的荣茂行低调并不惹人注目。他的日子还很长，这只是一小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