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 第十四章 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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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放纵,是多年以后他们不曾再有过的!随着年纪的增长,人会变得越来越成熟。所谓的成熟,也就是懂得圆滑世故,懂得察言观色,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吧。所以,我们才会总觉得年少时的颠狂才是天真,才是无邪,才最为可贵。至少,在南柯看来是这样的!
他坐在石头上,握着一瓶啤酒,望向那片尼姑庵翻种的菜园,嘴角浮过一丝微笑,眼前浮现了他们第一次在这喝酒的情景:“老八,还记得我们那晚是怎么解酒的吗?”
“当然记得,”王小儿向江心投去一块石子,石子在江面跳了三跳,击起三朵水花,“那骚主意是张俊逸提的。这家伙,亏他想得出来!”
没错,那个鬼主意是张俊逸提的!那晚,他们喝光了二十多支啤酒!不,不能用“喝”,是“玩”光了!就在陈慧明那随手一扬,激起阵阵酒花,下起一阵酒雨后,大家似乎突然对酒来了兴趣,纷纷效仿。余下的几瓶酒也很快见了底,他们的头发、身上洒满了酒,尽是酒气!
可是,大伙依然觉得不够过瘾!又是张俊逸,他将胸脯一拍:“没问题,老三我今儿就让大家玩个尽兴!不就是一箱酒么,小意思,我去去就来!”很快,张俊逸回来了,抱着一箱酒。
何庆荣把那根烟抽完后,正百无聊赖,于是抢过酒,继续喝起来。
刘子涵的酒劲渐渐过去,人也清醒了很多,站了起来,却不敢再喝酒。
陆慧明接过酒,学刘庆荣的样子擎着瓶子,仰着脖子灌,却刚只喝下几口便泄了势,收了酒,对天长叹:“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那附庸风雅之态,那做作之姿,把众人引得哄堂大笑。
“没劲,我们还是下啤酒雨吧!”刘子涵已然不敢饮酒,只好换着法子来助兴,说罢,举起一瓶酒,拼命地晃了晃,递给何庆荣,“铁齿铜牙何庆荣,来,开一个!”
何庆荣钢牙一咬,一股气泡就喷涌而上。何庆荣忙摇了几摇,那酒便洒在众人身上,众人又欢腾起来!
大家在江边唱呀、闹呀,一直闹到凌晨四点多。刘子涵还想看日出,却被吴江拖了回去。
大家一身酒气,倘若不早点回去沐浴更衣,定然会大事不妙!
“可是,身上的酒气洗洗就好,这嘴中的酒气怎么办?”陆慧明打了个饱嗝,一股酒气如同逃脱牢笼的囚犯仓惶而出,从口腔散去,调皮地躲进他的鼻孔,熏得他整个胃都翻江倒海起来。
张俊逸目光扫过不远处尼姑庵自耕的菜园,一口气跑了过去,又跑了回来,狡黠一笑:“我有办法!酒气重的话,我们只要吃一种味道更重的东西,盖住酒气就行!”
“吃什么?”众人皆疑。
张俊逸指了指不远处的菜园:“毛葱!生吃毛葱——毛葱味道重,正好盖住酒气!”
“生吃?”刘子涵大惊,“毛葱也能生吃么?我只生吃过萝卜,还从没生吃过毛葱!”
“当然行!生吃还能抗癌降脂呢,一会儿我先吃,你们吃不吃,自己看着办!”
张俊逸跑去菜园里,挖了一把毛葱,连根洗净,又用衣服擦去湿答答的江水,拿起一根,嚼了起来。他屏住呼吸,害怕吸进那呛烈的气息,喉咙却早因毛葱的辛辣而微痒,眼泪都快被呛了出来。他努力镇定下来,强挤出一丝微笑:“看到没,真的挺好!南柯,你过来!”
南柯不知道他想干嘛,上前一步,立在他跟前。
张俊逸一把抱住南柯,死死地箍着他的腰身,不让他挣脱,以额抵额,鼻尖对着鼻尖,大口地喘着气,那股呛人的毛葱味冲击着南柯的鼻腔,南柯只觉得一阵恶心,拼命挣脱:“快放手,你嘴巴臭死了!快让开!”
张俊逸死活不松手:“是不是只有毛葱味,没有酒气了?兄弟们,这个办法绝对可行,能够瞒过班主任的!都快动手吧。咱可是一条船上的,可千万别拖后腿!”
众人都嚼着毛葱,面部表情狰狞无比,一个个都发觉上了张俊逸的当。他刚刚吃的时候,表情明明不是这样的。如果早知道是这种滋味,打死他们也不吃。可是,当他们呼出一口气,闻到那股刺鼻的气味后,他们彻底绝望了。这明天还用上课?还用和别人聊天吗?这不就等于在脸上写着“招人嫌”三个大字么?
但也有人悬崖勒马,那人就是陆慧明——他因与南柯离得近,张俊逸熏南柯时,他闻到了那股气味,当下犹豫不决。等到他发觉众人表情狰狞时,终于狠下心,将毛葱抛之江中,随水而逝。他宁可被班主任逮住,狠狠揍一顿,也不想忍受那种臭味。
八人打打闹闹,又沿原路打道回府。
回至宿舍时,发觉黄道英居然再度巡房,此时已是凌晨四点,众人忙蹑手蹑脚地躲进一旁的卫生间——好在管宿舍的是个中年妇女,如果换个男老师,保不定要进来巡察一番。
何庆荣将手挡在鼻前,轻轻地呵了口气,闻了闻那刺鼻的毛葱气味:“妈的,真够臭的!——那老师干嘛四点巡房?该不会是欲求不满,来男生宿舍偷窥吧?学校真变态,居然派一个女老师管男宿舍!”
“不是男宿舍,是男女宿舍!”吴江纠正!
“反正管男宿舍就是不对!”李明宇也颇不服气,“万一有同学裸睡呢?”
“嘘——!我看看老师走了没?”吴江悄悄地溜出厕所。
没过几分钟,他又溜了回来:“快走吧,门我已经开了,大伙趁着天还没亮,把这身酒气洗洗吧!”
众人出来一看,好家伙,吴江居然在那么短短的几分钟内把门打开了,这是否与“妙手神偷”有得一拼?
众人又匆匆去澡堂洗了个清爽的澡,把衣服泡了,这才回到宿舍,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张俊逸挤进南柯的被子:“再睡一两个小时就要起床了,我不想爬到上铺去!老三,我们一起睡吧。“
南柯嘴上没说,人却往里面挪了挪,给张俊逸腾了个位置。
张俊逸和着衣服,挤进南柯的被窝,一手轻轻地搭在南柯的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觉得自己有些心慌意乱。
“把嘴闭上,臭死了!”南柯小声地警告着。
“你也是,真臭!”
张俊逸紧紧地贴着南柯,不自觉得有了反应,忙侧过身来。他有些恐慌,觉得自己似乎着了魔。在那一晚,他终于发觉,自己喜欢南柯,并不是因为爸爸妈妈没有给他生一个活生生的玩具,而是,他似乎动了心。
在见到南柯之前,他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人都是细心而敏感的动物,情愫万万千,而感性之外,还有理性,谁会一眼就爱上一个人?可是,在见到南柯之后,他终于承认了“一见钟情”这个词语——可是,这却让他觉得十分罪恶!
张俊逸是个男的;南柯也是个男的;张俊逸是个带把的;南柯也是个带把的;张俊逸是站着尿尿的,而南柯也是站着尿尿的;张俊逸似乎喜欢上了一个男的,而南柯呢,是否也会喜欢上一个男的?
这里虽然是县城,可是同性恋这样的话题,却从来不曾有人提起过,除非是在偶尔的几句谩骂声中,诸如“你这个插屁眼的家伙”,语气中不乏粗俗与鄙夷——除此之外,张俊逸再也没有听说过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爱情故事了。要知道,在1997年以前,男男的性行为是算作流氓罪,可被判监禁,多则十数年的!
张俊逸揪着自己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恨不得把那罪恶的根源扯掉,可是他却越来越疯狂地发现,那种罪恶的念头愈来愈重。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直至鲜血流了出来,一股腥味流向喉间!
“你哭了,三哥?”南柯转过身来,轻轻拍了拍啜泣的张俊逸,“心疼酒钱了?你别哭了,大不了我不要你赔我的鞋子了!”
张俊逸趁机侧过身,一把搂住他,将头别在他的脖子间:“是呀,心真的好疼!”
南柯没有问他在想什么,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如同母亲哄孩子入睡一般:“是吧,买了那么多酒,那么多零食,肯定心疼!可是花出去的钱就是泼出去的水,你是收不回了!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了,免得他们说你小气!”
张俊逸沉默了!
一大早,大家拼命刷牙,可那毛葱已然入胃,并且发酵酝酿,只要一打嗝,那难闻的气味就会喷涌而出。这一早,七人都紧紧闭口,不敢大声说话,以免颜面尽失!
早读时,班主任李老师经过陆慧明的身边,敏感地瞅了眼,脸色一沉:“陆慧明,你来办公室一趟!”
陆慧明被逮,众人都慌了神,借故上厕所,都溜到了卫生间集合。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愁云。这陆慧明若是兜了底,那可就全军覆没了——大家只好寄希望于陆慧明是一个有“节操”的人,能为兄弟两胁插刀。可是,他们眼看着刀插进兄弟的两胁,却只能爱莫能助!
“他丫的!叫他吃毛葱,他偏偏不吃!一身酒气都溢出来了,这下可好了!”李明宇小声地抱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