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卿本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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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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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天牢之中,张颌前面带路。
两旁牢房之中,偶尔伸出双骨瘦如柴的手臂,夹杂着口齿不清的喊冤声。不过,全被张颌用手中的刀鞘砸了回去。
无心一路目不斜视,心无半点波澜。别说是犯人,就算是尸积如山,他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倒是豆子没有见过这些场面,偶尔因为好奇走走停停。
三人穿过幽长昏暗的通道,眼前出现了一间稍微干净些的牢房。牢房之中关着两人,一人正是连翘,他全身伤痕累累,衣物染得鲜红,倒在地上生死未知。看来,在这天牢之中,连翘没少受苦。
洛阳天牢,号称人间炼狱。
看守天牢的士兵,心中都清楚,进到洛阳天牢之人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等死!也正因为如此,洛阳天牢之中有个很奇怪的现象:这些士兵只要闲来无事,就会拿里面的犯人消遣消遣,反正他们必死无疑!打伤了无事,打死了也无妨,所以连翘才落得这般模样。
另一人,是个浑身血迹斑驳的少年。虽然身上脏兮兮的,但依旧可以看出他长得眉清目秀。料想,进来之前,也是个翩翩公子。
他原本是蹲在连翘身边的,眼见有人来了,才慢慢的挪动身子。此时,他畏缩在牢房一角,抱着膝盖胆怯的望着无心三人。他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还是会害怕。
他知道这些人毫无人性可言,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他已经万念俱灰,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撑几天。
他叫凉合,前朝丞相之子,与连家算是世交。
张颌熟练的打开牢门说道:“军师,请!”
无心的表情很奇怪,看上去似乎有些诧异,许是经历过上次的调包之计,他总觉得眼前的连翘有些不同。许久,他都没有迈动步子,就这么静静的站在监牢门口。
张颌愣在半边,不敢说话。倒是果子,等了半天,见无心并未进去,以为是嫌里面太脏,便抬脚先进去了。
眼前的连翘,蓬头垢面,头发披散在地,看不清五官。果子分开他的头发,仔细辨认一番,冲着无心说道:“公子,是连翘。”
无心这才迈步进去,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连翘身上的伤,登时身子气的颤抖起来。怎么会被折磨成这样?这才刚刚进来一天,全身上下,就已经没有一点好地方了!
豆子见公子的表情,心知肚明。扭头冲着张颌问道:“张统领,他为何会被折磨成这样?”
“军师有所不知。这天牢与地牢不同,天牢之中的犯人,都是当今圣上亲笔圈点的重犯,绝无翻身的可能,所以刑部根本就懒得审判,已经默认了他们的死刑。兄弟们,平常闲来无事,就折磨折磨他们寻点乐子。”张颌见无心的面色越来越差,赶忙说道:“军师放心,既然连公子和军师有些交情,我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找他麻烦。”
豆子闻听,赶忙上前,塞给张颌一锭银子,拱手说道:“我替我家公子,谢过张统领了。”
张统领接过银子,喜形于色,不停的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我要带他回去!”
无心话语落地,豆子和张颌几乎同时把目光投在了无心的身上,两人均是大惊失色,一脸苍白。
张颌赶忙劝道:“军师,现在还未到围猎之时,你现在把他带走了,等同于劫天牢啊!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是啊,公子,你就暂时忍耐两天,等到了围猎的时候,我们再救出连公子!你现在万万不可感情用事啊!再说了,公子,我刚刚看过了,他不是果子!”
无心的手一顿,心中的那份灼热冷却下来!他不是果子!无心望着怀中的连翘,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赶忙轻轻拨开他耳朵旁的长发,他的耳朵后面,真的没有朱砂痣!
他心里一直清楚,自己之所以拼了性命,也要救出连翘,不是因为他是连家后人,而是因为他有可能是果子。
现在看来,连最后的可能都没有了,无心突然觉得自己身上有个地方疼的厉害。
旁边的凉合,听到此处心中冷笑。他本来就不是果子,他是瓶子!只不过,碍于身份的问题,凉合不敢多嘴,静静的蹲在一旁。
“走吧!”无心放下连翘。直到他走出天牢,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他既不是果子,自然不值得自己留恋。
从天牢到郡王府的路本来不长,可是,一路上公子一言不发,让豆子觉得这条路,平白无故的漫长了许多。
豆子坐在车辕上,驾着马车,脑袋时不时的往马车里面瞅上几眼。事实上,马车的帘子是盖着的,豆子根本就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是他总是担心公子会不会出事。
无心的心,就好像被火烧过一般难受,连家仅存的连翘,竟然不是果子!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无心难过,他那蠢蠢欲动的心,忽然就凉了,就像死了一样。
许久,他摸出一块玉佩。
这玉佩是十年前果子留给他的,他记得他说过:“你叫无心?我现在给你安一颗心,你就有心了!看,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玉佩,她说这玉佩灵验的很,只要带着它,就能遇上自己喜欢的人,送给你!”
“那你呢?”
果子将玉佩塞到无心的手中,一溜烟跑了,忽然他半路停下脚步,扭过头来冲着无心大喊着说道:“我已经遇见,我喜欢我的人了。”
无心目盛春光,化开一湖温暖,他知道,他自己也遇见了。
奈何,天不遂人愿,从那以后,无心就再也没有见过果子。他说过,要保护他,结果,却把他弄丢了。
他死了——就再也不能出现了。
他对连翘的感情,只是因为他觉得他像极了果子,而事实证明,他本就不是果子。既然不是,再像又有何用?
他一直迟迟未娶,不过是等果子出现,如今果子没了,他便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想到这些无心冲着马车外的豆子说道:
“去将军府!”
豆子以为自己听错了,赶忙吁的一声勒停马车,问道:“公子,你说什么?去将军府?”
“嗯”
马车里面的声音,悲伤的厉害。
豆子的心猛的一沉,如果说公子平常说话是没有表情,那么今日这声音简直就像是死了一般。豆子暗道不好,赶忙撩开车帘,只见无心泪流满面,痴痴的看着手中的一枚玉佩。
“公子,你——”
无心一言不发。
“公子,要不,我们回家吧?刘小姐的事情,我们再找老爷商量商量。兴许,还有些转机呢?这可是公子的终身大事,公子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
无心开口,打断了果子的话,说道:“没有果子,世人在我眼中皆是一样。我又何必再挑?我若娶了将军府的千金,他们自然是皆大欢喜。”
“他们欢喜,可是公子你呢?日日夜夜面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能开心吗?”
“我开不开心,他们从来不在乎。”
豆子何时见过公子这样,眼眶一酸,眼泪就冲了出来,豆子声音带着哭腔,又再劝道:“公子,你现在要是去了将军府,岂不是非娶不可了?你再考虑考虑,就算没有了果子,还有别人啊?万一公子遇上了喜欢的人呢?”
“遇不上了,我本就无心,他给我安得心,只能装下他自己。”无心说着,撩开马车的窗户,将手中的玉佩甩了出去!
“公子!”豆子慌忙跳下马车去捡玉佩,这玉佩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白矾的身上。白矾接住玉佩这么一看,登时喜上眉梢!这时,只见自己面前跑过来一个小厮。
“把玉佩还给我!”
“这玉佩在我的手中,你让我还给你?”
“他本来就是我的?”豆子理直气壮。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它是你的?”白矾挑衅的抖了抖手中的玉佩。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见这里有人吵架,都停下脚步,凑了过来。
豆子脸红,当众与人吵架,他还是第一次。可是想到这是公子的定情信物,豆子理直气壮起来,说道:“你赶紧把玉佩还给我,这是我家公子的。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不长眼的东西!”
若是换做往日,白矾势必会直接出手杀了豆子!他可是堂堂的将军,何时受过这般辱骂?但今时不同往日,白矾压了压怒火,一把攥住玉佩,反问道:“你说是你家公子的?你说这玉佩长什么样儿?说对了,便是你的。”
白矾认得此物,这是连翘的玉佩,只是后来听连翘说是丢了,如今失而复得,他怎么可能把玉佩还给豆子!
“我——”豆子自然说不出来,这是他第一次见这枚玉佩。
白矾知道现在自己身份低微,硬碰硬肯定要吃亏,于是决定发动广大的平民百姓。白矾的脸色登时变得委屈起来,冲着周围的人群说道:“老少爷们,你们都看见了吧?这不是明抢吗?这小厮眼见我手中的玉佩值些银子,就想据为己有,大家可都瞧见了。一会儿到了公堂上,大家给我做个证!”
人群中有人说道:“这位公子,我看你还是赶紧走吧,这好像是郡王府的马车!”
又有人说道:“我看也像,这个好像是军师身边的小厮。”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看似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是一字一句全部落在了豆子的耳朵里,清晰无比。
豆子气的牙痒痒,可是又吵不过白矾。看着白矾那得意忘形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作势就要上前去抢!他怕什么?自己的公子是军师,这洛阳的府尹只要脑子没坏,肯定和自己站在一起。
白矾听说这是郡王府的马车,当下不敢逗留,轻轻向着旁边的几人使了个眼色。自己脚底抹油,一溜烟不见了!
等豆子冲上去的时候,面前突然挤上来许多平头百姓,堵住了豆子的去路。等豆子费了半天功夫挤出人群的时候,哪里还有白矾的影子。
想想刚刚那些凑热闹的老百姓,豆子的怒火总算有了出处,心想你们这些人可恶的急,是非不分跟着瞎起什么哄?
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可是,等豆子再转身的时候,看热闹的人早就溜得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