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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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阁传来阵阵抑扬顿挫的琴声,筝弦拨弄处,一双灵巧的手指滑上滑下将那“行水调”拨的心魂荡漾,宛若一汪瀑流经过洄澜湾水势漫漫,将南门大街早市的喧腾挡在门外。
观雪堂内有二女二男,抚琴者乃麒麟阁主黎常之,二女是他的新婚正妻与一名侍妾,皆有艳冠群芳的出众仪表,另一名外貌清秀的消瘦男子则是他的男宠。
这日清早,黎常之一如往常,抚琴毕,在观雪堂吟诗赏雪,随后从所住的南门麒麟阁出了门,到自己开设的商号转一转。
转到日升楼准备进门时,路上一辆疾行的车轩远远地冲过来强行争道,行人一时走避不及纷纷被撞倒了,就连他店门口停了一顶客人的花轿也被撞毁,一个木轮滚走,车夫从车上滚了下来,哀号着,那车轩撞了人非但没停下查看,反而加快速度离去。
黎常之见状当下策马直追,要那人赔偿花轿损失。
这一追,追到了竞王府。
车里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人是奉真大人,另一人是煦王爷。
见二人行色匆匆,黎常之远远一旁高喊,“煦王爷,奉真大人,方才您撞了我客人的车轿,正打算前来论个理,要谈赔偿呢。”
奉真领着人准备进门,忽闻有人高声喊,见来人不能得罪,便握拳拜礼致歉,“事情紧急,可否稍待片刻。”也不听黎常之还想再说下去,神色匆忙进屋去了。
这黎常之既然追到了竞王府,也明白此事定与骚乱之事有关,这竞王爷的案子不出京城,他客人的车轿遭损也发生在京城,便在门外候着。
送拜帖来邀见的人很多,皆在门外守候,见煦王爷也来了,众人开始纷杂闲聊,都不脱那么儿苏少艾动了宁波督军爷,触犯了龙颜,使皇帝爷龙颜大怒,说不准还得赔上满门抄斩,都说那煦王爷生了这不肖子实在可怜。
黎常之竖起耳朵听的左一句苏少艾右一句苏少艾,都在传宁波军爷被杀的事,心中已有了梗概。
奉真大人果然走了出来,将黎常之迎进,安排在东厢厅房,那竞王府的王妃也在,双方都施礼问候,王妃拿出一袋银子要赔偿损失,黎常之自然收下。告辞后,便悄悄问了奉真一句,“这苏少艾当真杀了军爷?”
奉真素来守口如瓶,并未达腔,吩咐总管送客。
黎常之回到日升楼拿出一袋银子,叮嘱那受损的花轿车夫给他看病修轿之用,楼上已约了一些商帮谈事情,就急着上去了。
远远就听见商帮们都在聊同样的事,这苏少艾自离京后已经有很多年没在京城被人谈论,黎常之进来时,话还继续扯着,叨叨说了一堆。
酒席间,其中一名商人往来南北,在宁波也有置产,亦说的最多。黎常之将生意之事谈妥后,便私下探询,那人就把苏少艾从暖香阁发迹一路讲到黎禾新的九重会、如今的万海会,把那千人堡垒的西繇园形容成一个自立为王的小城。
此商人也常与宁波仕绅商家都有生意往来,又偷偷透漏了一个小秘密,告知那黎常之说,“被杀的督军府小军爷早就被都督挑上了,去那暖香阁谈江湖恩怨恐怕是故意安排他去的。”
黎常之反问,“此话是说那苏少艾是中了督军府设下的圈套?”
那商家笑笑不便再透漏更多。
办了一天的事,傍晚时分,黎常之较平日要早些回他的麒麟阁,进入观雪堂,令人布琴,便自己悠悠抚起琴来,似有心事,一曲罢,朝窗外飘落的雪地瞧了好一阵子,苏少艾离去那夜的雪比这还大,他走向窗边,神情飘渺向远处,心里念着那个可怜兮兮的落难公子,究竟,究竟是谁要抓他?
真是督军府?还是苏少艾不断提醒他该注意的烟山关氏?或是另有其人?
观雪堂前奴仆来请,说是上午在日升楼约见的商家还有话没说完,说完话便走。人已领进麒麟阁,正往观雪堂来,那商家身边还跟着一名小妾,长相机灵可爱,年纪甚小,眼睛灵活。你道这小妾是谁,竟是暖香阁的紫却姑娘,这女子生得一张斗人的嘴,与这商家在暖香阁斗上几回便日久生情,遂将她赎身娶为小妾,此后就一路相伴。
紫却姑娘从夫婿口中听出这京城黎常之大人认识苏少艾,便要求约见。
一番介绍,紫却姑娘生性直肠子,便说,“要说苏老板喜欢赌我是信的,但要说他会平白无故去杀害军爷,我是不信的。”
黎常之反问,“任何坏事发生在他身上都不会奇怪,一条军爷的生命能证明什么?”
紫却姑娘说,“苏老板根本无心宁波,他开妓馆的用意只图热闹解闷消千愁,开口闭口都是京城好,无一日不念着回京城,像苏老板这样的人怎可能对宁波有野心,要论野心,都不及前任巡抚黎禾新大人,苏老板手中大部分的人马和产业都是黎禾新大人打下的。”
“这也不能证明什么。”
紫却姑娘又说,“苏老板原本一个人住在一个叫辰园的小院子,后来是被一名京城来的关大人封了园,苏老板不得已才住到西繇园去。”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紫却姑娘又说,“世上怎有把人家的小院封了,再把他赶去住那大院任他做大,你说怪不怪?”
黎常之算是有一点听明白了,几经思量,“妳的意思是,他会住在西繇园也是让人设计,故意让他做大的?”然而,他那远房表亲黎禾新已死,就算跟他有关,那些秘密也都随他埋入坟土去了。
黎常之令那二人小坐片刻,上琴座,抚琴一曲,是那“十面埋伏”,初时绝冷高亢后转为急切肃杀,弹至一半,琴弦断裂,琴声中止,黎常之看着那断裂的琴弦无力垂落着,似是有感,缓缓而道,“两位如果不介意,可否领我到宁波走一趟?黎某也想去宁波做几桩生意。”
便径自起身,交代总管打点各铺大小事,再令奴仆将断弦的筝再续新丝,身边的妻妾留京,只带一名男宠及一把琴筝,就往宁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