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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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西繇园积水未退,石阶上几日后便布满了青苔,点点斑斑,走路都得提心吊胆,免得滑了脚。
苏少艾就是踩了一阶青苔给滑了,足肿了一圈尚不能动,这日只好闲赋在宅子里。
细雪一落,松枝上堆了一层薄雪,从西繇园的窗口望去,何等静谧,有一种无言的美感。
苏少艾探看了松枝良久,才从窗边回神,眼下,有个极为棘手的人来报一件极为棘手的信。
黎禾新,从海盗帮住处来赴,通知苏少艾江东出大事了。
“少艾呀,你听我说,你那江东的义兄被官府给逮了,我在江东私藏武器也被官府查办了,还给我冠了一个与海盗勾结的叛乱之名,你说,我黎禾新怎么这么倒霉。”
此时,苏少艾才发现原来私藏武器造反之说还颇有一分真实,“那你跑来我这儿有何用,还不找个地方躲起来。”
黎禾新接连三叹把这逃难躲藏的过程叙说了一回,听了黎禾新的逃难史,才觉得这逃难也不是办法,人总是有姓有名有背景有朋友的,没人能保证行事不露馅、朋友不告密。
据黎禾新说,竞王爷领命赴江东剿匪捉拿黎禾新到案,还发了通缉令。这黎禾新如今是沾不得的人,连京城的黎爷在早朝议事时都与他切割关系,此时断尾求生方能保命,可苏少艾无所谓,他让黎禾新留下,给他丰衣足食,还派了两名暖香阁的姑娘到西繇园侍候,彷佛他不是来逃难的,是来逍遥的。
这是苏少艾的本事之一,逍遥快乐至上,连死都要死得逍遥畅快,任何人来到他的门下,都得放下伤春悲秋,好好地饮酒作乐一番啊。
那苏少艾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闻那义兄入狱,忆起义兄对他眷顾有加,便通知尹久会盟友将义兄旗下人等接来安置,又让黎禾新将一家老小都接来西繇园。
此时,在另一处,京城郊外白马寺的山阶上,两名小沙弥在阶上扫雪,似是甫入室的弟子,玩心犹未泯,一边扫雪一边打着雪仗,打啊打,一个不经意将雪球碰地一声打在一名上山拜佛的男子身上。
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前一后,都佩着剑。拨拨身上的残雪,向小沙弥询问,“法然大师在否?”
小沙弥睁着圆眼回答,“此地我在,非法然大师。”
男子又问,“你又是何人?在何处?”
小沙弥圆眼放出纯真光芒,“我是净尘,在白马寺。”
另一名小沙弥手持扫帚,上前回答,“我是净通,在菩提道上。”
男子浅浅一笑,“净尘、净通,雪扫净了没?”
“正在扫。”
“雪天天落,扫了又扫,从没扫净。”
见那扫雪的小沙弥慧根如此深厚,应对皆是禅机,男子双手合掌示礼,继续踏上石阶拾级而上,沿途梅香红白交错,甚为冷冽清雅。
男子叩门,寺里走来一位知客,见了陌生人欲辞退,便说,“此处乃皇家寺院,非皇族不得入,还请施主见谅。”
男子又说,“这我知晓,还请法师知会法然大师一声,就说……。”
知客如实照说,法然大师一时愕然,亲自将人从大门迎入,内心疑云重重,将人领进了知客室,摈尽左右闲杂人等,二人一南一北相对而坐,中间摆了一张茶几,一旁还有暖炉。
男子有浓浓的江湖气质,一双攫物的鹰眼,一身利落的武功,一派沉稳的定力,此人非凡夫俗子。法然大师细细审视,张着慈眉善目,却是不敢掉以轻心。
“在下关弱水欲取一物。”
“何物?”
“虚空大师金身菩萨口中含着的锦囊。”
关弱水说的简单,法然大师听得大惊,手中的念珠不转了,停在这一剎那。这金身的秘密当今世上只有两个人知晓,一个是亲自交办此事的虚空大师,一个是受命将锦囊塞入口中的法然。
“你怎知他口中有一锦囊?锦囊里有什么?又如何取物?”
疑云重重,这秘密为何会有第三人知道?但看眼前江湖男子,未曾谋面过,也未曾进入白马寺,他又是如何得知?
“锦囊里藏着一把钥匙,把他的金身砸毁取出便是。”
说得倒很坦然,然,要毁掉白马寺的金身非如此简单,那是前任住持虚空大师百年修行有成,欲往法界成佛的印证。
“虚空大师已成佛,毁金身即是毁佛身。”
“虚空大师并未成佛,而是选择再度入世,既未成佛,则是假佛身,毁金身则是毁假佛。”
法然的提问,此人的回答,万分笃定毫不犹疑,倘若当年虚空大师交代的事为真,那他真的选择再度入世,放弃往佛国成佛,真是这样吗?法然迟疑了,眼前这名江湖男子,跟虚空又有何关系?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在下关弱水。”
这是一个简单的名字,并不能代表什么,法然再问,“你还知道什么秘密?”
“白马寺的地下通道藏着前朝皇帝遗弃的宝物。”
再度大惊,法然掐紧了手中的念珠,意味着他的诧异与激动,“金银珠宝?古董字画?是这宝物吗?”
“非也,是足以将京城围城的武器。”
法然已非大惊可以形容了,而是陷入异常激动的神态,他牵起关弱水的手,似见一位远方来的朋友久别重逢的心情,眼眶微微湿润了,那语调也不再诘问了,变的如此慈蔼可亲。
“你是何方人士?父母何人啊?”
“在下烟山关氏三子,关弱水。”
法然老泪纵横,恍如隔世之感,“是啊,是啊,是烟山没错,原来你就是烟山关氏第三子啊。”
“前尘往事都记得多少?”
“皆已忘记,唯有锦囊一事还记挂着。”
“皇族数百人还记得几人?”
“皆已忘记,只认得煦王府么儿苏少艾一人。”
暖炉的炭火烧的正红,茶几上的茶已冷了,关弱水与法然大师双双起身,朝那虚空大师金身所在地而去。
佛寺大殿前,阿弥陀佛中间坐,两边各坐一尊观音菩萨与大势至菩萨,此西方三圣前坐了一尊小金身,乃虚空大师金身。
以斧劈砸,关弱水运气至一柄巨斧上,从金身头顶一斧划下,瞬间划成一条垂直细缝,且将这一道细缝用手拨开,像剥花生似地,就剥成了一个左右相连的两瓣,再探口取物,取出一个莲花绣样的紫色锦囊,锦囊里的钥匙完好无缺,随后,关弱水又将金身两瓣密合,以气封之,中缝隐约不见。
“关某要用这把钥匙打开地下通道的锁,带走里面的武器,还请带路。”
法然将人领至地下密室,打开永世尘封不为人知的秘密,那是前朝皇帝举兵叛变杀前朝太子后遗弃的武器,连当今皇帝都不知道的秘密。
此信道还有另一个出口,必须由内打开,那出口在山下,用五座假土坟、假墓碑作为遮掩。
五座土坟处处都是机关,关弱水看破机关排布情况,就在密室里与法然告辞。
“此处机关凶险,稍有不慎恐伤及性命,关某就在此与大师告辞,还望大师步出此密道后谨守今日之事。”法然离开密室,只听的门后传来一声幽微地鸣,就再也无消无息了。
白马寺外群鸟高飞,阿棋独自下山,经过扫雪的小沙弥处,那雪都扫干净了,无人亦无响,他来到山下密林前踏入无路处,用手拨开层层树枝,寻找关弱水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