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已经是三更了吧。连朴看了看月头，想道。
    已经不是他想不想站起来了，而是能不能找起来，便是微微一挪动也是满满的刺痛，第一次有点懊恼自己这么成熟的自制力，明明晕过去便好了，偏生脑子里紧紧绷着的那一根弦就是不断，就是不断。
    门口一直开着，他就像一只丧家之犬呆在门口，守着那门，就是不敢进去，不肯进去，为了那生而为人那细微到几乎可以践踏的尊严，犯贱。
    门内悉悉索索地传来了一阵瓷瓦与青阶地摩擦的声音，连朴看着眼前递了过来的三个大白馒头，盛在鸡公碗里。
    白得，好像是，那年在许廷卿怀里，在北国看的雪。
    怎么突然想起了他？
    连朴嘲弄地撇了撇嘴角，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快吃吧，待会铠老头看到我要挨打的。”清润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稚气。
    连朴抬头一看，那身段，那模样，应是和许廷卿差不多的岁数。
    眉角间，还剩着些许上妆的白面，无忧。
    连朴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碗里的馒头，终是伸出了手，拿起了一个馒头，热热的。
    黑夜里，也看不出，他的手沾上馒头之后的灰尘。
    甜甜的，糯糯的。
    少年松了一口气，明明像是要露出笑容，却又硬着脸，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听说你在这里跪了一天了，干嘛这么苦？做人开开心心不就好了吗？”
    少年一把坐在青石阶上，月光点点漏漏地洒在少年的脸上，莫名的，很像那时候，年轻的自己。
    “我选的。”
    “后悔就行啦，飞雪仙和我说，你可是独子呢，我就只能憋屈做个老三，没劲。”少年勾起门边的狗尾巴草，削了削草尾巴上的泥土，叼在嘴边。
    连朴拿起第二个馒头，掰了一半，递了过去，还是说着那句，“我选的。”
    少年硬着脸收下了，撅着嘴说道，“脏死了。”
    连朴看着他毫无芥蒂地吃下了那个馒头，嘴角还带着些许的屑，过了一会又笑吟吟地站起来，也不拍拍衣摆下的泥土，“要出太阳了，我得走了，不然锴老头得批死我。”
    连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耳边远远地传来一声，“日后相见，唤我俊杰，吾名郑俊杰。”
    檐上，一滴朝露滴响了鸡公碗。
    带着些许的清脆。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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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廷卿擦了擦脸上不断渗出的汗珠，勉力跟上了前面的马队，烈日冉冉，为了这批古董，在这沙漠的迁徙已经足足有三天了。
    沙漠中不乏财主，总是可以用廉价的日用品换取价格昂贵的古董，再返回到京城中倒卖，利润翻了成千上万倍。
    但是沙漠凶险，不仅仅是天气的问题，还有很多很多不可言喻的因数——人心。
    许巍把最为凶险的一条运输线路交给了许廷卿，大概便是逼着他快点的长大，快点成熟，快点收揽出自己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