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过得好吗？」小苏的声音顿时变得有些沙哑，加上因为紧张的关系而不自觉颤了颤，那个“她”指的当然是杨素。
关于她过得好不好这点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位，小苏大概是知道杨素是做陪酒小姐的，只是不知道她知道的跟我所知道的有没有出入，更不知道怎么才算是过的好。
「额，应该还不错吧，啊对不起我没能跟她说那句话，抱歉。」
「不过看她好像还是过得挺不错的。」
我跟他简单地说了一下原委，关于杨素被扔钱币侮辱的那部分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说出来。
小苏听见那部分后不怒反笑，我本来想说这可能是她故意大笑掩饰悲伤，不过在她笑了足足有一分多钟时，我就知道她是真的因为这事而开怀大笑。
但是怎么会笑？听到自己重视的人被这么对待不是应该会生气或者感到悲哀吗。
「抱歉，我只是在想，这果然是她啊，一直都没变过。」小苏伸手抹了抹因笑的太厉害而彪出的泪珠，嘴角依然是勾着的，似乎在为杨素的举动而感到骄傲。
果然还是不明白。
半响，小苏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忽然向我微微躬身，用我目前看到过她最真挚最宽心的笑容跟我道了声谢：「谢谢你，真的很感谢。」
「这没什么。」我立刻摆摆手，示意她快起来。
小苏今天请了半天假所以很早就离开了，听她说是要去照顾在医院的亲人，我没细问详情，并跟她表示了以后不用那么客气，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就是了。
凝视着小苏渐行渐远的身影，我忽然有些感慨，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
我之前还曾经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小苏了，然而今天却再次让我知道了她另一面，就像前些日子听力哥说他在一篇小说中曾经看过一句话，他个人非常喜欢的一句话。
人是多面向的，随时可能变化的，你永远不会真正了解一个人，包括你自己。
当时听了就觉得这真是那些文艺青年会说的文青句，但现在这么一想却觉得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道理，毕竟我自己确实也不够了解“莫平凡”这个人。
「莫平凡啊。」莫平凡莫平凡，或许父母取这名字之意是希望我可以做个不平凡能让他们骄傲的孩子，但可惜我或许这一生就只能这么平凡了。
不过这样挺不错的，平平凡凡地度过这短暂朴实一生，这大概也是许多人的愿望吧。
夜幕渐临，今晚的夜空红的跟我以前曾经吃过的红鸡蛋差不多，空气也环绕着一股闷闷湿湿的窒息感，大概是一个下午都没解放，天气先生快要憋不住了吧。
但即使是这样我也跟老板说了我今晚要去夜校报道，所以跟其他店员换了班，刚刚填完表格后用店里的传真机传了过去后不久后就接到回信，让我今晚去报道一趟，顺便决定要选的专科。
空橙夜校算是一间比较特别的学校，它不看学历不看年龄，只要你填了表格后到那报道选科后就基本可以在那就读了，所以上到六七十的阿公阿嬷下到十七八岁的青少年都可以到那补一补专科知识。
可以说是成绩稍差的青少年、秉持着活到老学到老的老人家或者是想要自我增值的上班族的福音。
「平三路谢谢。」因为今天出门有点晚了，只好忍痛花多些人民币坐一趟计程车，不过好处也是有的，至少不用再跟那么多人挤一架巴士了。
计程车司机看样子约莫四十岁，可能因为今天驾了一整天计程车的关系，脸上的黑眼圈很是明显，我上车后他也没怎么说话，看起来是真的累了。
我也不去烦司机大哥，听着某个不知名电台播出的抒情音乐，我心情忽然忐忑了起来，这可说是我第一次真正的上学，之前的累积的一些知识都是李叔教给我的。
因为村里资源不多的关系，没有电子器材，就连一些教科书也要特别跑到市里买，这怎么说学到的都是有限的。
从以前知道有学校这东西时我就很憧憬这个对我而言无比遥远的事物，这次在学校里会遇上些什么样的人呢，老师又会从什么东西开始教导起呢。
这一切的未知数，都让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真正活着的，正因为一无所知，所以才显得不这么无聊，才会有探索的兴趣。
「啊是这里了。」下了计程车后我走了一小段路，路程不远，但还是花了我一番功夫才找到空橙夜校的招牌版，非常不显眼，就跟咖啡厅走进小巷后的一间拉面店一样不显眼。
为什么会建在这种偏僻又不显眼的地方？作为一个学校来说最需要的不就是曝光度跟绝对的名声人气吗。
建在这种不是已经有了地址的话根本很难发现的地方，以及广告什么的我就只看过那张一眼看过去就容易被忽略的海报，不要说是基本的广告宣传了，就连平时店里的一些杂志都从来没有提过有这么一个学校。
也难怪跟老板说我要去这个夜校试读的时候，老板会是那一脸困惑的样子。
比起夜校，空橙夜校更像是一个兴趣班。
「你好，我叫莫平凡，先前已经发过传真过来。」走到前台，我跟那儿似乎在看着什么剧正着急地抹着眼泪的女接待员说了句，把自己的一些相关资料放到了桌上。
「好的，我这就查查。」
其实除去外边那看起来就像闲置了多年的外观，里面的装潢还是很得体的，不会太奢华亮丽，但也绝不会让人产生什么不好的观感，里边的每个装饰像是都被精心设计过一样，没了一样就感觉少了些什么。
「莫先生抱歉久等了，这是一份表格，请在上边填写你要选择的科系，分为主科跟副科，副科不填也没关系。」女接待员捣鼓了一阵子后，就从桌下拿出纸笔，旁边放着一张列有所有可选择科系的表单。
这么多到底要选哪个啊。
一整张的清单使我看得眼花缭乱，我没有特别想要接触的科系，就连这次下决定要来试读也只是因为免费期跟单纯的一腔热血罢了，根本未曾想过自己适合些什么，想要些什么。
太多选择反而被没的选择更让人困扰啊。
「如果现在还没办法决定的话，可以先选你比较有兴趣的几个去试试去听讲看看哦。」女接待员大概是看出我的犹豫不决，她笑着说道。
试试看听讲吗，那好像也不错。
「那就这几个吧。」我指了指目前看来我最有可能产生兴趣的几个。
英语、餐饮、摄影。
第一跟第二个都是希望能在目前的这份工作里获得晋升，虽然可能不会做很久，但学学的话或许将来还是有用的。
而摄影则是看起来好像挺好玩的所以才选了这个，反正也只是去听讲看看，不过一个专业的照相机可能我几年的工资都付不起，所以真是纯粹看着挺有趣才去试试的。
「好的，但不好意思，因为昨天一些排班的调整，今天英语跟餐饮都没开课，目前只有在七点开课的摄影班。」女接待员用看起来还挺专业的电脑查了查，我发现很不幸运的，刚好碰上选的三班有两班出了状况，所以今天能听讲的就只有摄影了。
嘛，算了，就这样吧。
「你的资料我已经登记完毕了，摄影班在这条走廊的尽头，要是找不到的话可以看看墙上贴着的地图。」女接待员说完后就继续擦着眼眶残余的泪珠，继续看她的剧了。
走廊的尽头…  …直到来到了女接待员所说的走廊，我才发现要走到尽头到底有多么不容易，这也太远了吧，到底是什么设计观念才会把一个教室放到离大门那么远的地方。
不过沿路走过时也有经过其他的教室，教室里氛围都听好的，不会太严肃也不会太吵闹，总是能听见里头传来的欢笑声。
「啊果然下雨了。」经过一间教室时忽然隐约听见从窗口传来的落雨声，果然如我所料，下雨了，听起来还蛮大的。
今天出门时太着急了，一时忘了要带伞，上了计程车后才记起，所以刚刚也只能祈祷别下雨了，但老天爷就是爱作弄人，你不要什么它偏给你来什么。
希望上完后就停雨，不然的话就只能冒着雨去看看外边有没有计程车或者巴士了。
要是病了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再走了几分钟后终于看见那仿佛无法走完的尽头了，走廊尽头只有一个班级，隔壁是放杂物的储藏室，摄像班三字写在一块木板上，并挂在门前。
「就算这样，还是很不显眼。」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门里，嘴叨着的不满也只是在掩盖自己的紧张情绪罢了。
班里的布置跟刚刚走过时看见的其他班没有什么不同，但班上的人比其他班足足少了两倍，我想有很大的原因是这里离前门太远了，要不是其他两班刚好没开的话，我恐怕连走到这的意愿也没有。
谁会愿意花那么多时间跟力气走到一个教室啊，大概只有对摄影真的很有兴趣跟少数跟我一样倒霉的人才会舍得花这时间与气力吧。
「各位请坐下，准备上课了。」刚踏入门便听见后边有一把男声这么说道，伴随着窗外隐隐约约的雨声的男声似乎有些有气无力，但此刻我只想说一句。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不，这绝对是孽缘。
猜得没错，站在我身后大概是这班讲师的就是几日前才见过的那个男人——陆四。
前几天还想着要怎么去面对他的陆四，此刻最最最不想见的陆四。
我仿佛闻到了一股狗血恋爱故事的臭酸味，不过我俩都是男的，他个人好像也有心上人，这只能勉强称之为孽缘冤家故事的汗臭味。
——我真的错了，我想，我们前世应该不只是得了斜颈症，大概还一起落枕了，所以这一世才会有多次这种让人头疼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