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章 易水寒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558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夜,五行宫。
房间里面一片安静,烟雾缭绕的笼罩着两个瘦削高挑的身影。
光线有点昏暗,但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窗边摆着一桌两椅,右边的座位上坐了个着红衣的男子。
他那骨感的双肩,火红色的长衫,和眼角的墨色莲花,都特别显眼。
当中的桌子上放着个紫铜的莲花香鼎,香雾盈盈。
在他脚下光洁的青石板地面上,有个人影正在痛苦的四下扭动。
那红衣的男子冷静的斜了这人一眼,对身旁的人道:“玄夜,忽梦斋家的药香还没有送过来吗?”
那被问话的男子半隐在光线的暗处,面目瞧不太清楚。
只能在暗夜流光里看到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和他手中的一把折扇。
王星记的上好折扇,八寸大小。
扇骨有三十支,黑色桃丝竹的扇骨。
绢丝制成的扇面,自上而下由灰白色渐变成墨灰色。
扇面的右侧手绘了干枝白梅花,其下又坠了个扇坠。
扇坠是一撮黑白相间的流苏穗子,随着他手部动作的摆动,有节奏的荡起来。
玄夜道:“梦老板已经差人送过来了,唐宫主是要现在就开始吗?”
唐宫主显然心情不佳,声音冷冰冰的道:“你现在怎么也跟暮云潇一样,废话这么多!”
玄夜停了一秒钟,很快接话说下去:“宫主请息怒,我这就下去安排。”
“去吧。”
“是。”
玄夜快步走了出去,整个房间里就恢复了刚刚的安静。
唐宫主下意识的用自己的左手抚摸了一下右手上的扳指,对着在地上扭动的那人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昨天晚上,是你说的,我是男宠,是吗?”
那人哀嚎的高叫起来:“唐宫主饶命,唐宫主饶命,小的只是一时嘴欠,小的现在知错了,知错了。还请唐宫主放我一条生路,小的日后,一定为唐宫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定随叫随到,随时为唐宫主待命!”
唐宫主冷静的听他哀嚎完才道:“你说我是男宠,那你自己又是甚么?”
那人的告饶的声音里,满是奴颜婢骨:“小的是太监。”
唐宫主冷哼了他一声:“太监?太监连男宠都不如!男宠还是带把的,你们这种的,连男人都不算!”
那人一叠声的高叫道:“是是是,唐宫主教训的是,唐宫主教训的是,小的,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唐宫主大人大量放小的一条生路啊!”
唐宫主的脸上还是冷冷的:“你想活命是吗?”
那人又道:“唐宫主有所不知,小的家里面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侄儿,全家人的口粮,可就靠着小的一个人了。小的,小的,小的可不能死啊!唐宫主饶命啊!”
“哦?原来你的家里面还有这么多人等着你养活呢。既然这样惜命,既然这样想活命,为甚么要嚼我的舌根?”
“小的,小的一时糊涂,小的保证,绝没有以后。”
“说说吧,除了你,还有谁也在我的背后叫我男宠了?”
那人先是踯躅着不肯说,后来就讨价还价道:“唐宫主,如果小的把其余的人供了出来,您会不会放我走?”
唐宫主的身体向后面靠了一下,整个人就靠在了椅子背上:“跟我谈条件?”
那人诚惶诚恐的扭曲着身体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只要是唐宫主想知道的,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定把他们那些不知死活的,都告诉给唐宫主知道,一定让唐宫主好好收拾他们,好好收拾他们。”
唐宫主做了个说的手势,那人就开始倒豆子一般说起来。
因为是双手双脚都被绑了,他的整个身体就像个完全的虾子一般。
手脚都以一种奇特的角度,被别在了身后,怪异的凸起着。
头部向前奋力的探出来,胸膛因为呼吸不畅而绷得瘦骨嶙峋。
紫黑色的嘴唇,一半贴在地面上,另一半因为说话而撅起来,真的是很难看。
那人抖着唇,一连串招供出了十几个名字,有一些只有名字而没有确切的出处,有一些有名字有出处,还爆出了比男宠更加火爆的话题来,他招供完了,就唯唯诺诺的哀求道:“求唐宫主看在小的一片忠心的份上,这一回就饶过小的吧……”
唐宫主仍是靠在椅子背上,不为所动的道:“你说的这些人,已经不是甚么秘密存在了。这一些人我都已经请了来,待会就让他们陪你一齐上路。”
那人哑然了一阵子,突然间就爆发出激烈的哭泣声:“唐宫主,唐宫主,饶命啊,饶命啊,小的,小的真的知道错了,小的以后再也不嚼舌根了,您不要生气了,求求您!”
唐宫主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但更多的却是报复的快意和残忍:“哦?你现在终于知道错了吗?你现在终于知道自己不应该嚼舌根了吗?我明白告诉你,像你们这样的人,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问题了,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你们私底下叫我男宠,我今天就要让你们受到惩罚,让你们知道人生在世,究竟哪些事情是应该做的,哪些事情又是不应该做的。”
那人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身体抖的像在打摆子。
唐宫主闻了一下身边的熏香又道:“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对你们说起过,我这人平生最恨人家叫我男宠。我相信你的本意或许不是嚼舌根,或许我一早就把这事情告诉给了你,你也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误。但是,没有法子,谁叫你不开眼的触及了我的底线。”
说着他击了击手掌,对着门外道:“人都带上来!”
房门在下一瞬间被打开,玄夜一手两个麻袋的把人拎了上来。
几个来回之后,十几个渗着鲜血的麻袋,就在青石板的地面上一字排开。
先前那人看着那些渗着鲜血的麻袋,整个人都因为高度的恐惧而战栗不止。
玄夜向着香鼎的位置走过去,把他手中的一个锦囊递给了唐宫主。
在昏暗的烛光下,他的水蓝色的银丝线暗绣云纹图案的箭袖长衫和长裤,看起来光泽格外的清新柔和,外罩的银色无袖大立领开襟坎肩,则有点微微的反光。
唐宫主接过他递上来的锦囊,开袋,取出,闻香,灭火,换香,再盖好香鼎的盖子,一系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观赏的美感比他只是静态的坐在椅子上,还要更美,更灵活。
换完香之后,唐宫主道:“下一次叫梦老板抓抓紧,我不可能每一次都有耐心等他这样久。”
玄夜道:“知道了,宫主请放心。”
唐宫主又俯身闻了一下熏香,缓缓的道:“好了,有了这香就可以祛除鲜血的腥味,也不会把房间里面弄脏,开始吧。”
玄夜走过去,挨着顺序把麻袋都解开。
麻袋里面除了几个年纪很小的小太监,就是几个花容月貌的小宫女。
十几个人都吓得有点傻,只有其中一个小太监还算是镇定的,跟被绑在地上的那人简单交流了几句。
继而他畏畏缩缩,又有点不甘心的道:“唐晚词!你这是做甚么!你凭甚么把我们绑了来!我要回去禀报天子!”
唐宫主淡淡的瞟了他一眼道:“玄夜,就从他开始好了。”
玄夜的右手一动,手指间便有一股清澈的水流喷涌而出。
水流擦着那小太监身边的麻袋,缓慢的自下而下攀上了他的腿,他的腰腹部,他的胸口,最后直接漫过了咽喉,直取他的脸孔。
那水流所过之处,一切都开始慢慢腐烂。
那小太监疯狂而凄厉的惨叫起来,整个人就像发疯一样的扭动着。
肌肉层开始消没,逐渐有森森的白骨露出来。
刚刚还是清亮的眼珠,已经开始变得昏暗无光,有血水自眼眶中流淌出来。
因为疼痛,他的嗓音已经开始嘶哑。
因为急速的腐烂,他的嗓音听起来呼噜呼噜的。
不久之后,他就变成了一具活着的白骨骨架。
他痛苦的用自己仅剩白骨的手掌,捧着手掌中仍在流动的魔水。
急切的向身边的同伴们祈求帮助,祈求同情。
那些人就像见到了魔鬼一般,争先恐后挤到了房间的一个角落中。
一时间,哀求声,哭喊声,求饶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几分钟之后,当那个小太监完全融化成一小滩血水之后。
所有的声音就只有恐惧的心跳声,和紧张粗重的喘气声了。
唐宫主伸出一根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在自己的唇前比了比道:“嘘,别破坏气氛。”然后又示意玄夜继续。
玄夜的脸上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倨傲神情,冷冷的俯视着他们这些人。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停不停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终于,房间里面只剩下一个小宫女了,唐宫主喊了声停。
玄夜就继续走回光线的阴暗处,不声不响的立在窗户旁边,冷眼看着这一切。
唐宫主从椅子里面站起来,他的火红色的大袖长衫的衣摆,就像一团流动的火焰,在这暗夜里惹眼的烧灼起来。
他踏着地面上流动的鲜血走过去,停在她的面前。
那小宫女由于短时间内受到了过度的惊吓,而导致失语。
唐宫主就像在享受一场丝竹音乐,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今天晚上,你们这些人都必须死,一个都不能留。”
那小宫女半疯癫的摇着头,又点着头。
“知道是为了甚么吗?”
那小宫女在他的逼问下,精神彻底崩溃了,眼泪决了堤一般的疯涌而出。
唐宫主慢慢蹲下身来,他的火红色的衣摆,就浸泡进了同样火红色的鲜血中:“因为你们触及了我的底线,所以你们都得死。”
那小宫女困兽一般的扑进他的怀里,死死抓紧了他的衣服。
嗓子眼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单音节词,那意思大概就是她不想死之类的。
唐宫主就那样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发疯,很冷静理性的,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轻轻的,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黑玛瑙扳指。
然后下一秒,他就一手拿上了她的肩膀,大力把她甩出去。
那小宫女被他的内力甩在了墙壁上,然后反弹着掉落下来。
她的体内有骨头碎裂的嘎巴声,鲜血从她的口鼻里窜出来。
唐宫主干脆利落的站起身,残忍的道:“我要你记住,舌根不可以随便嚼,话也不可以随便说。我平生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叫男宠!你要为你自己犯的错误付出代价!这辈子的事情记好了,到了地府,可别再犯同样的错误!下辈子也要记好,不然再开罪了我,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你!”
说着背对着玄夜的位置一转头道:“赶紧解决了,让她快点死!”
玄夜的右手再次抬起来,不一会,哭泣声就愈来愈低,只有单音节的词偶尔会冒出几个来,不久,连单音节的词也很少听到了,就只有嘶嘶流动的水流声,最后就只听到水流在青石地面上流动的汩汩声。
整个房间里的地面上,全是流动中的鲜血,所有的一切都是火红色。
麻袋,衣料,首饰,肌肉,骨骼和毛发,一切的一切都腐烂掉了。
香鼎里面的香基本已经燃尽了,整个房间里面却没有一点血腥的味道。
唐宫主冷静的环视了一周,又道:“玄夜,五色府那边你要盯紧,如果他们敢不听话,敢伤了薛慕滼一根毫毛,你立马就动手,明白吗?”
“明白。”
想了想又道:“宫主,属下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属下认为,要想保薛公子暂时安全,不能单单依靠五色府的承诺。咱们难道不可以把薛公子拉拢过来一齐做吗?反正您的最终想法也是不想为难他的。与其现在关键时刻把他天天放在外面让您担心,咱们就不如找个借口把人请过来,一边可以派人看着他,另一方面也可以断了五色府的邪念,宫主觉得呢?”
“把人请过来?玄夜,这事情你想的太简单了。现在江湖上谁不知道他薛慕滼跟尉迟嘉人的关系,你要把他请到咱们五行宫里来,难于上青天。首先,你要拿个甚么借口去请?其次,尉迟嘉人这一关你怎么过的了,就算尉迟嘉人点头同意了,你敢保证他没有留后手?尉迟嘉人的性子,只要是混江湖的人都清楚,别看他长的像个女人,表面上阴柔文雅的要命,其实他的性格是很争强好胜,很刚烈的。轻易不会被人激怒发火,但倘若一旦被人冒犯,就势必要让对方以杀身之祸来告以终结,对于敌手是十分冷漠残忍的。你想想,一个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放过的男人,有甚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不管怎么样,我暂时还不想跟万香谷为敌,也暂时不想得罪尉迟嘉人,这事情还是要再考虑一下。”
玄夜又道:“宫主,我有内线埋伏在薛公子的身边,他现在就住在金陵的砚月山庄里。”
“内线的人可靠吗?”
“绝对可靠。”
“埋伏了几个人?”
“一男一女两个人。”
唐宫主想了一下道:“薛慕滼好男风,女人几乎对他没有任何用处。你派去的那男人长的帅吗?薛慕滼他只喜欢个子高长的帅的男人,平凡男人也没甚么用处。”
玄夜又道:“宫主放心,这一次是埋伏在了内部,不会失败。”
唐宫主四十五度角望了一会天道:“能把人请过来是最好,我估计如果薛慕滼肯来,那尉迟嘉人也会一齐过来,到时再说。”
然后挥了挥手,就叫玄夜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