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很好，如一轮残缺了的银盘，月光洒在整个院子里，给这座颇具年代感的老宅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清辉。廊下挂着绢纱和琉璃等制成的宫灯，路边还设着石灯柱，一路上可谓是灯火通明。饶是关宝艾这种没什么情趣的人，面对此景，也不由心生感慨。
    “叹什么气？”章龄之偏过头问关宝艾。
    “这里可真美。”关宝艾说：“可惜，平时都空着，太浪费了。”
    “这里是章家的老宅，祖上传下来的规定主宅只有嫡传一脉可以入住，再外围一点的院子是按照亲疏远近以及族中贡献大小来安排，至于其他族人也都是在周围居住。”章龄之解释道。
    “嫡传一脉？”关宝艾看着他：“我一直好奇，你都没有叔叔伯伯的吗？”
    “我爷爷只生了我爸爸一个，我爸爸又只有我一个儿子。”章龄之说：“刚才我们同桌吃饭的，叔公和姑婆也只是我爷爷的堂弟和堂姐，他们两个倒是同父同母的姐弟，而另外两个堂叔也是他们那一房所出。”
    关宝艾有些惊讶：“那也就是说你们这一脉就真的都是独苗了……”
    章龄之点头：“除非我们这一脉断掉，要不然旁支的都只能是旁支。”
    关宝艾想了想说：“那章氏集团也是……”
    “集团的产业是从我祖父辈积累起来的，掌控权在我们手上，以后的继承人也是由我们来指定。”章龄之道：“同样是规定，旁支是不允许插足章氏集团的主要业务的，他们可以从集团获得资助，也就是仅此而已。你看，章氏并不像其他的家族企业一样，遍地都是‘自家人’，不是吗？”
    “那他们就光是从你们这里拿钱吗？”
    “一切都是按照规矩来，如果他们自己有本事，想要创业的，只要拿出一份可靠的计划书，我们就会无条件支持他们，想要从政的，在合理范围内，我们章氏也可以成为其后盾；如果他们自己没什么野心，我们也会给他们提供足够舒适的生活，只要他们自己不违反族内规定，物质上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也就是说那些不上进的人乖乖做个纨绔子弟就好了？”
    章龄之点头：“是这个意思。如果他们自己惹事，那么也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关宝艾听了垮下脸：“如果我是你们家的人，估计我也就是个做吃等死的纨绔子弟……”
    章龄之听了，笑了，把人揽进怀里：“你现在不就是我们家的人？”
    被调戏了——
    关宝艾皱着脸：“所以，哥哥的意思是，我现在就算是个纨绔子弟？”
    章龄之低笑，道：“如果你想要当纨绔子弟，我当然也不介意。”
    关宝艾眼睛发亮盯着章龄之：“哥哥，那如果我要发愤图强，自己创业什么的……哥哥也支持吗？”
    章龄之毫不犹豫：“当然。”
    “太好了！”关宝艾笑得开心：“哥哥那你会给我多少钱呢？”
    章龄之想了想说：“那你的计划书做好了吗？”
    关宝艾一听扁了扁嘴，撒娇地晃着章龄之的手臂：“哥哥，我不会做那个……”
    “那就先用现成的吧。”
    关宝艾疑惑：“现成的？”
    “翁琮不是要和你谈那家公司的投资问题吗？他的计划书我看过了，还是可以的。”
    “那个啊……”关宝艾皱着眉：“他明明是借我的由头，冲你去的……他是想要你投资那家公司……”
    “不，他合作的对象是你，我只负责出资而已。”章龄之握住关宝艾的手，道：“这次的合作可以修改一下，你不只是投资者，还有必须是公司的持有者之一。”
    “这……”关宝艾有些不确信：“他会同意吗？”
    章龄之唇角一扬：“他会同意的。”
    章龄之说会当然就会了——这点关宝艾是一点都不怀疑的。
    两人正说话间，那边有佣人往这边过来了——
    “少爷，大姑奶奶和叔公老爷来找您了。”
    “嗯。”
    关宝艾跟着章龄之一起过去的时候，那两位老人家正在偏厅里喝茶。他们见章龄之进来站起身来，又看到跟在章龄之身后的关宝艾时，对视了一眼，表情有些怪异。
    “姑婆，叔公，你们两位过来是有什么事吗？”章龄之问道。
    “我们是来和你商量明天祭祀的事的。”
    “这个之前应该都已经做好安排了，是有什么问题吗？”章龄之虽然是晚一天到达，但是他早就安排好人提前安排了，而另外的事族人们也会准备好，最后也就是章龄之来主持一下仪式而已。
    “其他的还好，只是……”姑婆看了眼关宝艾，语气迟疑。
    “姑婆有什么话尽管说。”
    “一直以来，我们章家祭祀都是不允许外姓人在场的，”姑婆继续说：“明天这样的场合，这位小少爷恐怕不适合出现吧……”这说的就是关宝艾。
    原本正在喝女佣奉上来的新茶，听到这话关宝艾就不自在了——早知道和自己有关，刚才他就不该和章龄之一起过来。
    章龄之看了眼关宝艾，目光温柔：“宝艾在我身边好些年了，无论他姓什么，他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我这次带他过来自然有我的道理。”
    “可是，祖宗的规矩……”叔公想要反驳。
    章龄之打断他：“规矩是人定的。因时制宜，我是代理族长，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我心里明白。姑婆和叔公年事已高，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就不必烦忧了。这天色已晚，我让人送两位回家去吧。”
    真是厉害……关宝艾在旁边听着不由感叹——看那两位老人家的脸色都僵了，偏偏他们两个无力反驳——这就是所谓的强权吧，章龄之现在在章家就是霸权主义，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算不满意但是你也没有反对的资格，所以还是乖乖接受的好。
    眼看着两个老人家颤颤巍巍地离开，关宝艾嘀咕了一句：“暴君。”
    章龄之低声一笑，扣住关宝艾的下巴：“说什么？”
    “我……我夸哥哥厉害呢，”关宝艾一脸无辜：“哥哥说什么都没人敢反对……”
    章龄之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我耳力好着呢……说我……暴君？嗯？”
    关宝艾舔了舔嘴唇，就近看着章龄之如墨般的双眸，道：“就、就是随口一说……”
    “好，我们回房去说。”章龄之拉着关宝艾起身，大跨步往卧房的方向而去。
    关宝艾后悔不及——都怪自己嘴快……回房去说……还能说什么呢……
    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