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假装没醒没听见都能感觉到那人注视的目光，李承域负气地一下子坐起来，接过他手里的水和药放进嘴里。
    “还疼吗？要是疼得厉害还是要去医院看看。”东荨看起来很担心，一脸专业人员素养要去检查李承域的腿，吓得李承域躲闪间呛了一口水。
    东荨的表情变了一下，然后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瞬间想去拍他后背的手举起又放下。
    又是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呢？
    尴尬的气流在房间里蔓延开来，好在此时秘书Emma的电话打了过来。东荨说了句你忙，就出去了。李承域这才放下紧绷的神经，接起电话。
    EastCity和美国合作的事情有了进一步进展，合作项目符合B市海归人员创业投资计划，政府下达通知周二开始到周末就进行培训。所有公司的CEO或项目负责人都需要亲自参加。
    B市这一计划开展了没几年，是国家十百千计划的一部分。目的在于扶持自主科技产业发展，让这帮接受过海外教育的人才们带领着国内人才发展B市以及带动国家内需。上面拨了很大一笔款子在这个项目上。一旦哪个企业的项目被选中，最少百万最高几亿的投资和各种优惠政策和政府扶持。
    李承域跟美国公司合作的目的就在于此。所以，刘文政说他傻，说他跟国家政策对着干，其实是说错了。他不是傻，只是有自己的原则。他心里有一条线，明确地划分着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国家的政策要好好利用，而不是钻空子，游走法律边缘。虽然这在某些方面来看，不是一个商人聪明使用市场机制的方式，但是李承域这人，固执也就固执在这一点上。
    走多点路，吃多点苦，等多点时间，他不怕。他怕的是，得来的东西让自己的心不踏实。
    这样的人，其实也是自虐的吧。
    培训班也是政府办的，管理颇为严格。缺席，早退都可能成为失去竞争资格的一部分。Emma把第一堂课的材料和参与人员需要准备的资料发了过来，李承域也顾不得腿疼身体还在发热，端起电脑开始进入工作状态。东荨端着粥进来的时候，那人认真到都没有注意。东荨也没劝他什么，笑了笑把粥放在床头柜上。要出去的时候才听到那人说的一句谢谢。
    东荨背着身站在只几步之隔的地方，李承域抬头看看，有那么一瞬间思绪混乱了起来。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10年相濡以沫，陪在彼此身边。生病了互相照顾，不说一句客道的，煽情的，浪漫的话语，只是有默契的在对方需要的时候，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契合得完美。
    “中午吃炖排骨好不好？”那人转身笑笑。
    “你，做主。”李承域赶紧低头佯装打字。
    峰峰中午回来看到他老爸快自己一步坐在餐桌旁吃饭，东荨在给自己盛汤，扔了书包跑过来咋咋呼呼地道：“东荨和老爸都在的午饭时间真是太神奇了！”
    “神奇什么？”李承域站起来要给峰峰盛饭，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腿还没好，皱起眉。
    “你坐着吧，我来就好。”东荨把汤放在峰峰面前，摸摸他头上的汗，“跑什么？容易感冒。。。”
    峰峰愣了几秒，看看李承域又看看东荨，表情变了几变，喃喃道：“这感觉好像一个完整的家啊，可惜东荨荨是男的。。。”
    小孩子的一句话弄得原本尴尬的气氛更加尴尬。李承域感觉脚筋都抽搐了，但那又像期待又像害怕的心情让他不敢去看东荨。
    东荨手里还拿着饭勺，无意识地在电饭煲里戳来戳去。
    “啊，我不是想要新妈妈啊李老板！”好在峰峰又咋呼起来，抱着汤呼噜呼噜喝了几口，大叹一下，“哇。。。有东荨在就足够了！李总你不要给我找新妈妈！”
    东荨这才启动了步行开关，过来把米饭递给那小子，笑着说慢点喝。
    “对了，老爸你为什么在家？工作狂偷懒很少见哦~~~”
    “。。。”李承域愣了一下然后猛地看向东荨，那人疑似不太好意思地低头猛扒饭，李承域顿时觉得真相远远比自己的想象劲爆--所以，喂自己吃药的人不是峰峰真的是。。。
    下午李承域在房间里继续看资料，准备明天上课的演讲稿（第一天上课要自我介绍和项目推介）。他隐约听到东荨接了一个电话，谈论到孩子的什么问题，李承域竖起耳朵想听清楚，声音像是刻意被压低一样更加模糊不清。
    东荨再次进屋的时候给李承域端了一杯参茶，笑笑却什么也没说。李承域看着那表情就知道有什么事情，心里气他怎么有事不跟自己说可又忍不住关心：“我听到。。。咳，孩子那边有事？”
    “说是跟高年级的孩子打架了。。。没事儿，文政说老师给他打的电话，他离着近已经过去了。。。”
    李承域听得刘文政的名字咽下一口气，问：“大的那个？”
    “小的那个。”
    “那小不点儿还跟人打架？！严重不严重？别是给孩子打坏了刘文政不告诉你。。。”
    东荨一下子笑出来，清清嗓子道：“说是给高年级孩子脸上挠了好几道子。。。小雨真是深藏不露。。。”
    原来是把别人欺负了所以学校才找家长的啊。小雨，李承域默默记下老小的名字。
    “你，刘文政，你们俩。。。”李承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去问，可是一旦开了口，又期待一个什么明确的答案。
    东荨眼睛闪了闪，定睛看着李承域，嘴巴动辄几次，只道：“你觉得呢。。。”
    这个回答太妙。一句你觉得呢，把问题原封不动地抛了回来。
    你觉得呢？---你认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我们是在一起的关系。
    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我和他是跟你一样一起长大的发小。
    你觉得呢。。。李承域。你心里一直都是这么想我的吗。
    原来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