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澈出列缓缓下拜，如画的眉眼间流露出难以名状的神色，“朝堂之上，李大人在胡说些什么？张侧妃亡于绞肠痧，两国御医皆可见证，为何到了大人口中，这病逝竟变成了他杀？李大人信口开河，蓄意挑拨大夏与突厥友国的关系，究竟居心何在？”
    龙澈的话有理有据，李至涨红了脸却无法反驳，而一旁的冯启彬却没这么好糊弄。只听他缓缓道：“绞肠痧属胃气虚之疾，多发于暑季。如今乃是隆冬腊月，突厥又是极北之地，三王子口口声声说什么张侧妃殁于绞肠痧，怕只是哄傻子罢了！和亲本为舍身取义之举，皇上若是这般放过，岂不是寒了天下女子的拳拳之心！异地而处，将心比心，若如今暴毙的并非张侧妃而是栖霞公主，皇上还能这般轻描淡写吗？”
    此话说得诛心，欧阳烨最不喜别人辱及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听冯启彬提起柔荑，不禁勃然变色。他才要开口，建成侯司马忠已抢先一步，“冯大人此言差矣！突厥虽处北方，但真正称得上是极北之地的只有罗刹！张侧妃水土不服，一时得了绞肠痧，香消玉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再者说了，就算是和亲，那也不能一概而论。栖霞公主贵为大夏公主，嫁的是女真君王，是女真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张侧妃只是三王子的妾室而已！”他浓黑的眉毛微皱，目光看似憨厚，但却如钢刀一般直射冯启彬，“冯尚书这意思，莫不是已提前一步，将三王子视为突厥之王？哎呀，与异国王子私相授受，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冯启彬不意竟被司马忠抓住了话语中的漏洞，如果真做实了与阿史那无崖私下往来的罪名，就算自己是安南王的亲家，也讨不了好去。不过他倒反应快，立刻以眼色示意李至。
    李至会意，收敛了慷慨之色，上前一步诚恳道：“皇上，大夏以法治国，庶民与王子当一视同仁，便是这张侧妃的身份不能与栖霞公主同日而语……”他说到这里以头抢地，磕得“砰砰”作响，“但两人为国献身的精神都是一样的！这样的女中豪杰，皇上怎能任由她白白死去啊！”
    若非张明儿身份微妙，涉及到自家利益，这些高高在上的冷血政客，又有谁会在意她的生死？譬如这李至，欧阳烨就听说过，他曾一夜将四名醉欢楼的姑娘玩弄至死。如今老头子陈词慷慨，不过是冠冕堂皇，道貌岸然而已。
    欧阳烨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轻笑，沉甸甸的白玉十二旒冕冠垂下来，遮住了他脸上的嘲弄之色，“那爱卿觉得，朕应该怎么做？”
    李至不疑有他，继续磕头道：“臣觉得，突厥这般不珍视张侧妃，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皇上也应该严惩后宫的阿史那氏！而且臣怀疑突厥早已有他心。先下手为强，集结于陇右行省的二十万西北防军根本不应该进兵党项，而是应该全体北上，攻入干双城！”